她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却不想段崇以极快的速度制住她的手腕,霎时回过来的一双眼睛如狼,狠戾得不像话。
傅成璧甚至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起来的杀气,刀剑一样狠狠刮到她的面上,疼得她都忘记了手腕上的剧痛。
傅成璧心惊不已,一时脸色煞白:“段……段崇……”
段崇狠拧起眉,一下将她推开。傅成璧踉跄退了几步,扶住书案,眼看着手腕上浮出一片红痕。
段崇将微微颤抖的右手背到身后,一脸懊恨地低下头。
他闭上眼睛,浮现在漆黑中的是挂在空中的铁链和牢笼,以及随时会出现在背后的刀刃,这让他在好久之前就对背后的一切有着本能的警觉性,久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天性了。
傅成璧抚着发疼的腕骨,蹙眉看向他:“是我吓到你了?……你没事罢?”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甚么样子,但段崇的脸色似乎比她还要难看。
段崇显然对傅成璧的关怀有些诧异,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半晌,他才近乎艰难地松开手,朝着傅成璧伸过去,声音艰涩:“对不住。手,疼么?”
她没敢让他细看,只摇了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簿子,捏着其中一个边角远远地递给他。她小声说:“给你。”
她小心谨慎下的疏远让段崇如鲠在喉,他没有将簿子接过来,再度将手背到身后去。
“段大人?”傅成璧疑道。
“你、你拿着就好。”段崇含混着说。
傅成璧“哦”了一声,腕间痛意也渐渐消散下去。
傅成璧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千不该万不该,也是她不该这样唐突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后。从前李元钧也有这样的警惕性,单单是这一点两人还真是莫名地像……
想到他,傅成璧就有些恹恹的。总觉得这会子冷得就像她在鹿鸣台的时候,寒风灌进袖子,一点点渗进骨头当中。
她将簿子夹在臂弯中,轻轻搓着手,对段崇说:“换个地方再谈这件案子罢。这里好冷啊。”
段崇微微一怔,赶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他想上前给她披上,又因刚刚傅成璧的疏却而僵住了脚步,也只是远远地将披风递过去,说:“披上。”
傅成璧实在是冷了,也没拒绝,接过披风就将自己裹了起来。转眼间,她看见芳芜的尸体,有些出神地喃喃道:“她一定也很冷罢……”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阁子,不一会儿就并肩走在小径上。
这会儿又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雪,细细的雪花落在他麒麟官袍上,一下就化成了雪水。到了傅成璧的身上,却还要在披风上积一小会儿才会化掉。
傅成璧对着手心轻呵着热气,温声说:“段大人主要盘查一下可以随意出入环山园的宫人罢。”
凶手设下鬼傀儡的疑阵,目的是要装神弄鬼,所以他必然不想让别人发现是丝线在暗中操纵着尸体。
而且,凶手将疑阵布在环山园,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常在此处出入,就算当日他出现在环山园来收回银线,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他当时或许就在现场,就等着人们在慌乱中不注意的时候,把银线全部都收回来。
可最最不巧的是,段崇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环山园,及时封锁了此处。这才让凶手的计划败露,连收回银线的计划都不得已施行。
以此推断,若想查,就要从出入环山园的宫人、包括巡逻的禁卫军在内一一排查过去。
段崇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裴云英已经在盘问了。”
傅成璧却想得很认真,继续道:“我会从阿翘那里入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新的线索。”
“恩。”段崇回答。
两人再走了一会儿,傅成璧疑惑地看着恍然出神的段崇,声音软绵绵地唤道:“段大人?”
段崇一下回神,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她弯起了眼睛:“想甚么呢?园门在这边。”
段崇这才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梗在喉咙的话让他难能沉下心。他缓慢迟钝地正过来脚尖,定定地望向傅成璧。
……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
傅成璧以为他总出神是在想案子,笑了笑,没有再出声说旁的话,转身就要往园门外走。
段崇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这回手劲儿放得很轻,却足以让她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