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是物理课,老师是个利落的中年女人,姓赵。
她向来秉持“你爱听不听”的讲课风格,很少维持纪律,难得出声,一时间好多人都把头转了过来。
闻煜连忙规矩坐好。
同时他也发现,很多人不敢多看傅予寒,探究的目光几乎都在自己这儿。
有时候闻煜觉得,人类真是很有意思,一个人只要表现得冷淡一点,就会被视为“不好招惹”;而他,因为笑容多些,无论是一中还是这里,大家都以为他很好相处。
皮囊才是最大谎言,偏偏所有人都吃这一套。
而他难得说句实话,接收人到现在还没给他回应。
赵丽华点到即止,又重新开始讲课,那些目光不得不收了回去。闻煜轻轻哼笑:“好了,没人看了,别低头了。”
傅予寒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闻煜瞥了他一眼——额头上没红,可能是消退了;但缺睡让他整张脸有些失血,比从前更白,眼底青黑,眼角挂着一圈血丝。
憔悴极了。
“你哪句话是真的?”傅予寒轻声问。
闻煜笑了:“怎么,不信?”
“你不是喜欢他么,这么好的机会……”傅予寒拧起眉,像是困惑,“为什么不亲?”
“因为无聊。”
傅予寒斜睨他。
闻煜只勾一点唇角,视线虽然停留在黑板上,却是兴味盎然:“杨帆一个直男,被亲了最多就是‘卧槽’一下,然后把这当成出糗,事情就翻篇了——这有什么意思?”
“……”傅予寒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真喜欢他?”
“喜欢啊。”
“……”
傅予寒还记得,昨天在空楼的时候,闻煜也是这么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杨帆嘴唇挺软”。
结果是骗他的。
那这句呢?
“你昨晚就在医院照顾妹妹一晚上没睡?”闻煜扯开了话题。
“嗯。”
“没看手机?”
“哪有时间。”
“行吧。”闻煜说,“我还以为我难得说句实话,就招人嫌到连个回复都没有了。”
“……”
傅予寒垂下眼,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拨弄了几下,把手机扔回了抽屉,开始听课。
开学第二天上午第四节课,闻煜终于看见他这位同桌上课记了笔记。
真不容易。
中午是疲惫了一上午的莘莘学子难得治愈的时间段。
三中食堂据说有几个神级窗口,吃饭靠抢,每天第四节课下课铃一打,教室瞬间一空。
但闻煜发现傅予寒没动。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桶泡面,走到饮水机旁接了热水。
“你中午就吃这个?”
“嗯。”傅予寒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也不去食堂?”
“不雅。”闻煜掏出个面包,“食堂里没人会给我让路。”
“……”
“嘁。”
傅予寒嗤笑一声,把泡面放在桌上。白色的叉子被他插在碗沿压着包装纸,他盯着上面的广告图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绝了,听说你没亲杨帆,居然连这么装逼的话听起来都不刺耳了。”
“不了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做好朋——”
闻煜话到一半,眼角突然看见个飞过来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挥手一挡,竟然截下来一个飞驰的篮球。
那球被人用大力道丢进来,他毫无防备地一抓,这会儿胳膊还有几分麻。
两人同时朝后门看过去,只见后门口站着几个年轻男生,为首的那个仰着脸,鼻孔朝天,特别事不关己地惊呼:“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没伤到我们傅哥吧?”
钱凯乐。
傅予寒的脸倏地沉下来。
但在他起身前,另有一个人按住了他。
“我这个人吧,被人当成脾气好是可以的。”闻煜松了松校服的衣领,活动了下脖子,“被人无视我可就不乐意了。”
“不当主角的戏,我是不会配合出演的。”
男生从座位上站起,一手运球,优雅地走向后门口。
接着,他手狠狠下压,篮球朝地上一砸,反向弹起,直冲钱凯乐面门——
关键时刻,钱凯乐的运动神经救了他。篮球擦着他的脸颊飞到了身后的墙上,“砰”一声巨响;但他本就是来找傅予寒麻烦的,又怎么能忍受被人反挑衅。
六班只有一个穿一中校服的,那是徐倩怡的“新欢”。
钱凯乐向前走了两步,越过教室门那道线,挥着拳头上去了:“我/操/你妈——”
闻煜眸光闪了闪。
诚然这是一句国骂,但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脸上时常挂着的三分笑意全然敛去,整张脸阴沉得仿佛傅予寒附体。
下一秒,一把捏住了钱凯乐的手腕。
“再说一次,”他的话仿佛情人耳语,却叫人听得无端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起了曾鸡皮疙瘩,“你操谁?”
害怕是人类的本能。
但钱凯乐不想承认自己怂了。
他梗着脖子叫道:“我/操傅予寒行吧!”
闻煜笑了。
笑得春风拂面,温柔可人,跟上一秒的“傅予寒模式”截然不同。
“找我们傅哥麻烦的那么多,什么阿猫阿狗都有,”他笑着说,“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