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晋稳了稳身形,心想,这些闹事的既然是冲着登科仕子来的,那么身为探花的许元喆一定是众矢之的,该被堵在最里端。
寻常百姓看到闹事了都会避之不及,只要逆着人群,必然能找到许元喆。
再往里走,往外挤的人果然少了。
前方的人背着他们围成一个半圆,隔着人隙,隐约能见靠墙半卧不知生死的许元喆。
苏晋暗暗吸了口气。
苏晋不作声,拨开人群走到许元喆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唤道:“元喆,醒醒。”
许元喆竟还留有一丝意识,迷迷蒙蒙睁开眼,看到苏晋,眼眶里霎时蓄满了泪:“先生,我……疼……”
苏晋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忍着。”一手抬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要扶他起身。
搀着许元喆才走了没两步,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一道闷棍直直打在她的小腿肚上。
苏晋一阵吃疼,双膝一软,向前扑跪在地,不防后背又是两棍扫来,剧痛几乎令她的五脏六腑移了位,喉间一股腥甜翻涌而上,竟呛出一大口血来。
眼前浮现一双黑头皂靴,头顶一声音嗤笑道:“我道是谁,原不过一从八品小吏。天皇老子都不管的闲事你要来管,也不怕将小命交代了?”
说着,抬起一脚踩在苏晋持刀的手上,周围一阵哄笑声。
苏晋只觉手骨都快要折了,可在这剧痛之下,头脑却异常清明起来。
她仰起头,问:“天皇老子都不管?什么意思?”
有人聚众闹事,官差拿人,朝廷问罪,天经地义,何以天皇老子都不管?难不成他们闹事,背后还有靠山不成?
眼前人穿一身牙白衫子,听到这一问,惊觉失言,目色中一丝惊慌闪过,咬牙道:“给我宰了他!”
然而话音刚落,苏晋掺着许元喆的手一松,电光火石间从靴里拔出一把匕首,扎入牙白衫子的左腿。
牙白衫子吃疼,腿间力道消失全无,苏晋抽回被他踩着的手,顾不上疼痛,当即捡起长刀用力一挥。
她听见皮开肉绽的声音,温热的血迸溅到她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这牙白衫子死了没有。
视野中一片模糊的血色,恍惚间,苏晋竟想起了一些不相干的,刑部不是要送个死囚让她杀一儆百么?如今她无师自通,死囚人呢?
苏晋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眼神血意森森,就像个亡命徒:“不是说要宰了我吗?要么上,要么滚,否则谁再往前一步,本官就砍了谁!”
至申时时分,东西二城的兵马司终于在朱雀巷汇集。
覃照林身后的茶坊应声而开,礼部的江主事上前来跟覃照林行了个大礼,道:“今日多亏覃指挥使庇护,大恩大德,深铭不忘。”
覃照林道:“江主事客气了,这正是俺职责所在。”
江主事又道:“敢问指挥使,早时可是京师衙门的苏知事来过了?”
覃照林称是。
江主事四下望了望,问:“那他现在人呢?”
覃照林叹了一声:“这正是老子……俺目下最担心的,苏知事进那朱雀巷里头找人去了,已近两个时辰,还没出来。”
江主事惊了一跳:“还没出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喃喃道:“坏了坏了。”
覃照林看他这副样子,问:“莫非这苏知事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江主事还没来得及答,长街尽头忽闻金角齐鸣,马蹄震天,一众官员驭马而来,身后还跟着数千兵卫,皆是头戴凤翅盔,身穿锁子甲。
竟是金吾卫的装扮。
覃照林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倒是江主事,认清排头二人,登时就拽着覃照林跪下,高声行礼:“卑职拜见柳大人,拜见左将军。”
柳朝明脸上没什么表情。
左谦也不出声,反是转身号令:“众将士听令!列阵!”
肃穆的金吾卫方阵蓦地分列两侧,长街尽头再次传来马蹄声。
马上之人紫衣翻飞,一双眼如星月,明亮至极。至众人跟前,他勒马收鞭,骏马前蹄高抬,扬起一地尘土。
左谦单膝跪地,高呼道:“参见十三殿下!”
一时间,众将士得令,齐身跪拜,山呼海啸道:“参见十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