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苦涩的药配上苦涩的故事,此情此景都尚好。
潘高才继续道,“我们约定一同学习,希望将来能大有所为。”他苦笑,“可我根本学不会这些,死记硬背的药材也就那几样,尧儿对我很好,帮我补习课业,陪我彻夜读书。”
生不如死的过往常常带着刻骨铭心的片段,让人想忘也舍不得忘,花灏羽开门见山,直接指出他的疑问,“为何你会烧他的课业?”
潘高才一愣,脸上的红润仿佛见了洪水猛兽般瞬间消退,只余下不忍直看的惨白,他嘴唇发颤,半晌才勉强说,“我课业一直不好,为了鼓励我,我与他定订下了不少的约定,从执子之手到相拥而抱,再到……再到他让我签下信诺书,若我课业为末,便将我家医馆抵押给他。”
“你~签~了~?”云吞问。
潘高才点头,“我那时鬼迷心窍,一心一意爱慕他,恨不得将有的全部都给他,我以为这只是、只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家中只有我一子,将来这些医馆定然是我的,而我与他又密不可分,医馆便也是他的,就、就头脑发热签下了。”
花灏羽眉头紧皱看了眼云吞,云吞看出他的意思,慢吞吞点了点头。
“谁知我签下信诺书之后,他便突然之间疏远了我,我几次靠近他,都被他躲开。”潘高才神情痛苦,“我太想他,才会看见他的课业落在学堂,忍不住拾了起来想去送还给他,却不料,我还未送去,他便寻来了,看见我拿着他的课业当即大怒,直言恶心,当着我的面烧了他的课业,我怕他受夫子责罚,便替他但下了此事。”
云吞仰头将杯中的药喝完,朝花灏羽抿唇一笑。
花灏羽眼睛一凛,听云吞慢吞吞笑起来,“嘿~嘿~嘿~,我~不~喝~了~”
花灏羽,“……”
他也很想将这只蜗牛烧了。
花灏羽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望着潘高才冷冷道,“这就是你自尽的原因?恐怕即便你死了,该给的医馆仍旧要给,而你爹娘还要承受丧子之痛。”
潘高才颓然捂着腰上的伤口,绝望的闭了闭眼,垂着头,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多谢二位学弟相救,我怕是今生无以为报了。”他说罢起身,朝他们拱手拜了拜,便打算离去。
云吞捧着杯子,看着青瓷盏壁上一滴墨黑的水珠滚落杯底,淡淡道,“你~最~无~以~为~报~的~是~你~的~爹~娘~。”
他转过头看着花灏羽,“其~实~我~不~喜~欢~管~闲~事~”
花灏羽,“呵呵。”
“但~是~既~然~被~我~遇~见~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云吞笑眯眯的瞅着花灏羽,直将后者看的有些发毛,就好像面前有一片土地,云吞开始哼哧哼哧挖坑铺草等他掉下去了。
“温~缘~也~一~定~是~这~样~想~的~,花~公~子~以~为~呢~?”
花灏羽,“……”
他就知道!
潘高才苦笑,“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就让我一人承担吧。”
云吞站起来,望向他,温润的眸子像墨色的大海,一把朴素细窄的剑刺破海风铮铮刺来,带着凌厉逼向潘高才,微微加快速度,“你爹娘未有错~,为什么要承担你做的孽~?”
潘高才浑身僵硬,片刻后竟隐隐发颤,他转过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里含着痛楚,“若云公子花公子能帮高才,将来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
温缘回来的时候,云吞已经让潘高才暂时回到自己的寝院,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他们来想办法。
花灏羽简单向温缘说了大概,将小狐狸听的一呆一呆。
这让花灏羽懊恼起来,是不是不该将这般复杂的事告诉他。
温缘屁股后面冒出毛茸茸的大尾巴,他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尾巴尖,揉摸着感慨,“潘学长真是太深情了,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的男纸!”
花灏羽,“……”
果然不应该告诉他。
云吞笑嘻嘻摇头,“说起深情,潘公子怕是还比不上——”他低头看花灏羽。
花灏羽眼睛微眯,危险的打量云吞。
云吞勾唇一笑,见小灰狐狸正侧头认真听他说,云吞伸手捏了下温缘的尾巴尖,“露~出~来~了~”
温缘一愣,大尾巴‘嗖’的一声刮起一道疾风缩回了屁股后,他缩的很快,半空中掉落的几根狐狸毛却不紧不慢的打着旋落在了端坐在青石圆桌前的花灏羽的脑袋上,飘飘摇摇垂在眼前。
温缘,“……”
花灏羽,“……”
嘤——他不是故意的。
小灰狐狸快要哭出来了。
云吞清咳一声,替他解围道,“温~缘~,帮~我~去~厨~房~热~些~药~来~好~吗~?”
温缘感激的看着云吞,一眼都不敢瞧他旁边坐的人,生怕瞧上一眼就要被揍了,火急火燎逃走了。
待温缘走后,花灏羽这才收回视线,若有所思抚掉额上的狐狸毛。
“你~在~想~什~么~?”云吞问,该不会真的要揍小狐狸吧。
花灏羽缓缓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你不觉得……温缘真的很可爱吗。”
云吞,“……”
云吞起身就走,谁要听你在这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