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罗云舍不得违逆他的意思,只好吩咐下人拿了靠枕,让他倚着坐下了,自己也坐正了身子,这才吩咐不语让后宫众人进来请安。
比起前几日重阳宴时,天气已经转凉了许多,不少侍人都换了厚重的衣裳,一进屋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弄得一愣,再看到皇帝在上方端坐着,心里也不知是酸楚还是高兴,规规矩矩地上前请了安,按着位份依次坐下了。
冯晴原以为穆罗云留下是有话要说的,等了片刻,她却只顾盯着自己瞧,索性也就不再管她,朝众人看了一眼,吩咐宫人们上茶点:“多年未见了,也不知你们各自喜欢什么点心,就让厨房每样备了些,都尝尝吧。”
虽说众人心思各异,与他更是没什么可以聊的,但能在后宫站住脚的,毕竟都不是蠢人,冯晴开了个头,话题便一路热热闹闹地扩展了开去,连穆罗云都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女和五皇子,其他几位小殿下也都到了,由大皇女穆疏风领着向穆罗云和冯晴请安。冯晴略略坐直了一些,让人给他们都设了座。穆罗云却朝穆芝遥招手:“遥儿,过来。”
穆芝遥这半月来每天都和她一起用膳说话,对她亲近了许多,听到她唤自己过去,也不怎么害怕了,腻到父亲身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喊了声:“母皇,父后。”
另外几个皇女皇子年纪都不大,见母皇对他这般亲近,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从前最受穆罗云宠爱的二皇女,温子墨的女儿穆疏影更是掩不住一脸失落。
温子墨却始终维持着柔柔的笑,替女儿擦掉了沾在唇角的点心屑,又和善地给另外几个孩子擦手。
若是以前,他这般慈爱温柔又不做作的举动九成九能够赢得穆罗云的好感,但如今看在她眼里,却只觉得十分可笑,眼看冯晴到底还是不耐久坐,支撑了一会便靠回了枕上,穆罗云便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朕要去御书房议事,孩子们也要去上书房,你们都早些散了吧。”
众人本来就没什么可聊,只是在她面前不得不勉强做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开口叫散,自然是十万分的愿意,千娇百媚地向他们跪了安,三三五五地出去了。
穆罗云还记得昨夜对冯晴的承诺,与几个重臣阁老议完了事,就提出了让冯秀回京主持国子监的事。
她早已大权独揽多年,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冯秀的才学的确是一等一的,几个阁老虽有点疑惑她的用意,却是都没什么意见,旨意很快就发了出去。穆罗云想到昨天回去得稍晚就只能吃“剩饭”的事,手下不由得加快了批折子的速度。紧赶慢赶出了勤政殿,却见温子墨一袭云锦披风,独自站在梅树下。
“你怎么在这?”
“陛下,求您救救方从侍。他要生了。”
温子墨一见到她立刻跪了下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穆罗云一愣,她如今膝下有四个女儿五个儿子,早已没了第一次做母亲时的激动,见温子墨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奇道:“既然要生了,让人传太医就是了,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陛下,臣着人去了太医院,可是太医院说方从侍在软禁中,没有君后的懿旨,她们不敢擅自踏入他宫中。”温子墨闻言眼泪掉得更急,咬着唇哽咽:“可是方从侍似乎、似乎是难产了。求陛下救救他啊。”
因为跪着的缘故,温子墨一直仰着脸看她,楚楚的面容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惹人怜爱,穆罗云若不是已知道他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温顺良善,大约真要为他这番举动对他添几分柔情蜜意。
她这几日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温子墨这样做原本还有些没底气,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多了几分自信,膝行到她跟前,哭着哀求:“就算他有什么过错,可他腹中的孩子何辜,臣不忍见陛下的血脉......”
穆罗云原本以为太医院是因为她上次发作了方容而轻忽他,倒还有些过意不去,她对方容虽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也没多少憎恶,何况他肚子里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因此伸手扶了温子墨一把:“起来吧。既如此,你去钟晴宫禀过君后便是。”
温子墨却不肯起来,反倒是一头磕在地上:“陛下,臣和李君侍去求见,都被钟晴宫宫人挡在了门外,只说君后身体不适,不想见人。若是君后肯见臣,臣又岂会来惊扰陛下。”
绕了这么一圈,原来是要在她这儿告一状,暗指冯晴心狠手辣,不肯下旨宣召太医为方容接生。
穆罗云明白了他意思,眼里飞速地闪过一点嘲弄,转头吩咐了玉娘去太医院找人,索性也不让他站起来了,只是冷下声音“嗯”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