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安静下来,岑大夫旁若无人地拿起药杵开始捣药。
傅芷璇站在旁边,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闷了一会儿,她没话找话说:“岑大夫,吃观音土真的没救吗?”
岑大夫有力的手掌飞快地转动药杵,头也没抬一下:“老夫是大夫,不是大罗神仙。”
这老头说话真冲,傅芷璇摸了摸鼻子:“岑大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以后会有更多的流民吃观音土,患者也会越来越多。”
这回,岑大夫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不过语气还是不大好:“这是朝廷的事,你一个小娘子,管这么多做啥?”
好吧,这老头今天吃火、药了,完全没法正常说话。反正她病人已经送过来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接下来的事也轮不到她操心。
傅芷璇付了诊金和药费,又留了五两银子给那孩子,就带着小岚回了客栈。
刚一踏进客栈,冯六就凑上前,指了指楼上,小声说:“少夫人,大舅爷来了,严掌柜在上面招呼他。”
傅芷璇怔愣了一下,大哥怎么来了?重生回来这么久,她一直没有回过娘家,一来是因为前世连累父亲丢了差事,她心中有愧,不想再给家人添麻烦。
二来前世她被休后,她嫂子杨氏说她是扫把星,放了狠话决不允许她回娘家,否则杨氏就要跟她哥和离。
当时父亲丢了差事,气得卧床不起,大哥游手好闲,都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还一事无成,母亲老实懦弱,家里家外都靠杨氏操持。
杨氏放了话,母亲和大哥除了私底下偷偷塞点银子给她,也不敢接她回家。不得已,她只能流落街头,才有了后来的遭遇。
她明白杨氏的心思,家里已经够困苦了,杨氏不想家里又添一张嘴,而且还怕季家报复,所以不愿意她回去。理解归理解,但那到底是她的娘家,傅芷璇心中如何能没有怨。
她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娘家人,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回去。
只是不曾想大哥竟跑到客栈来找她了。
傅芷璇在心里叹了口气,面色如常地吩咐小岚准备茶点,自己先一步上了二楼。
二楼左侧边上那间屋严掌柜一直空着,为的是方便傅芷璇来客栈时有个歇脚的地方。
因为傅天意是傅芷璇的亲大哥,因此严掌柜便把他带到了这个房间。
傅芷璇才刚上楼,半开的门里就传来傅天意恼怒的声音:“我说严掌柜,你傻不傻,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你图的啥啊?”
相比他的恼羞成怒,严掌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大舅爷,少夫人说了,这批粮食她另有他用,恕老朽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少夫人?少夫人她是我亲妹,她来了还不是得听我的,严掌柜你赶紧答应我,不然……”
瞧傅天意越说越过分,傅芷璇轻咳了一声,然后推开门,先冲严掌柜使了一记眼色,示意他下楼,然后淡笑着说:“大哥,你今儿怎么想起过来?”
傅天意瞧见傅芷璇,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等严掌柜一带上门,他立即把傅芷璇推到桌前,按到椅子上,然后嘿嘿笑道:“妹子,哥今天可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买卖要介绍给你。”
“什么生意?”傅芷璇耐着性子问道。
傅天意以为她感兴趣,立即兴奋地说:“你嫂子的妹夫是屠家的管事,这屠家要采购大批的粮食,出价十八文一升。我听说妹子你提前买了一批粮食,就把你介绍给了他们,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傅芷璇不动,重复问道:“屠家?哪个屠家?”
“他们家老爷是礼部员外郎,是主持秋闱的同考之一。”傅天意双手合十,讨好地笑着说,“好妹子,哥哥能不能中举就靠你了。”
傅芷璇哭笑不得:“大哥,你先考中秀才再说吧。”秀才都没中,连乡试的资格都没有,何谈中举一说。
傅天意却不甚在意:“放心,你哥下一次一定会过。但屠大人这样的人家,错过这次,你哥就再也没机会跟他们相交了。”
礼部员外郎会跟你一个白身相交?别做白日梦了。杨氏也就只有忽悠忽悠她哥这种不着调的家伙。礼部员外郎一家才几十口人,买几百石粮食回去,未来十年也不用买粮了。
傅芷璇心里来气,嘴上也不客气:“行,我卖,但得按市价算,今天粮铺的市价是二十二文一升,补齐差价,我就卖!”
“啊?粮价什么时候这么贵了?不是几文钱一升吗?”傅天意一双圆眼瞪得老大。
傅芷璇打开窗户,指了指外面:“你看看外面多少流民,今年津江下游遭遇大洪灾,颗粒无收,粮食收成比去年减少了近一半,粮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傅天意听她说得有理,摸着头说:“行,那我回去跟裘妹夫说,让他补齐差价。”
你那个裘妹夫若是愿意出二十二文,又何必要到她这儿来买粮。
傅芷璇没戳破,这种事让杨氏头痛去。
傅天意是个说风就是风,说雨是雨的性子,转而就把话题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听说季文明要回来了?娘和爹听了这个消息很高兴,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
她若不回去,估计要不了几日杨氏就会找上门。傅芷璇不想这事闹到万氏跟前,索性道:“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