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仿佛隔绝出两个世界。
然而,房间里的气氛却也并不像唐轻歌想象的那样暧昧旖旎。
“你不?该来。”
屋内,燕骥负手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沈姝眸光微动,柔声道:“臣女担心殿下安危,殿下失踪多日,燕国群龙无首,臣女自然要过来看望殿下,才好放心。”
燕骥的面容丝毫不见缓和,冷声道:“既然做了太子妃,就好好地呆在东宫里,安分守己,做你该做的事。”
她嘴边的笑容依旧温婉,没有因为他的冷言冷语受到任何影响,温顺又恭敬道:“殿下教训的是,只是殿下?迟迟不?归,难免遭人非议。臣女此番也是来请殿下回去,切莫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耽搁了复仇大计,让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沈姝乃是燕国罪臣之女,十年前,父亲蒙冤惨死,全家只剩她一人活了下?来。燕国太子?燕殷幼时对她情根深种,她全家惨遭灭门时,燕殷恐遭牵连,弃她于不?顾。
而后,她被卖入青楼,险些清白尽毁时,却被燕骥救下?。
他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救她脱离苦海,不?是因为他的善心,而是看中了太子对她的那份爱而不?得的情意。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她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在东宫的眼线,也期盼着他能够登上皇位,手刃帝王。对她而言,他是救世主,也是可以替她复仇的唯一可能。
从一个不受宠的低贱皇子?,到如今羽翼渐丰,离皇位只剩一步之遥。他并非纯善之人,甚至比起当今陛下?更加心狠手辣,狠绝无情,她也只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可沈姝心甘情愿。于她来说,他早已成了她心中的信仰。
他不?会爱人,只会杀人。任何事情都不会成为他复仇路上的羁绊,这么多年,沈姝一直对此坚信不疑。
起初看见孙决的那封信时,沈姝是不信的。那样的冷心冷情的殿下,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轻易爱上一个女子?,约莫不?过是暂时被迷了心窍罢了。
可莫名的,她被一种恐慌感深深笼罩着,整日心神不?宁。
冒着极大的风险,她还是日夜兼程地来了。
刚刚在门外等着的那个女子,想必就是信中提到的那个人。
凛凛寒风里,那女子?苦等在那,殿下虽然表面上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可经过她的那一瞬间,沈姝分明察觉到,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可也只是仅此而已,再无旁的反应。殿下的心思素来深不?可测,哪怕是跟在他身边多年,他对那女子?究竟是何想法,沈姝竟也根本窥探不出半分。
见他沉默不?语,沈姝从容地向朝他俯身跪下,态度恭敬而谦卑,“恕臣女多言,殿下,如今已是关键时刻,还望殿下能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沈姝,你僭越了。”燕骥看着她沉声道,目光深邃幽暗,“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我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话中警告的意味不加掩饰,与曾经的他一般无二。
沈姝睫毛轻颤,连忙垂下?目光,慌忙道:“臣女知错,求殿下赎罪。”
燕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道:“既然知错了,就尽快回去,做好分内之事。”
“是,殿下。”沈姝心底一阵酸涩,快步出了房间。
院子里,她竟然还站在原地。
沈姝将刚刚心底的苦涩失落全部压下?,朝她走近,温柔体贴地笑道:“夜里风大,容易着凉,轻歌小姐还是切莫再等下?去了。”
这笑实?在是假,唐轻歌本身就是惯会演戏之人,自然也能一眼看穿,也同样看出了她眼底的敌意。
古往今来,都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彼此藏着的心思。
唐轻歌顿时皱起眉,“你认识我?”
沈姝浅笑着说:“我认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不?认得你啊。”
说完,她轻叹一声,似是惋惜似的说:“苦了轻歌小姐满腹情意,殿下是成大事之人,自然不会醉心于儿女情长。我与殿下?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因为这等事受牵绊。以前不?会,以后自然也不?可能。”
“轻歌小姐样貌出众,日后也定能结识良人,何苦要揪着一段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早点忘却,于你而言才是上上?之策。”
听着倒像是好言相劝,话里暗藏的敌意唐轻歌倒是一点没差地听出来了。
她轻笑一声,终于正眼看向沈姝,扬了扬眉梢,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明艳夺目,厉声厉色时,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便散发出来。
“我们二人之间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唐轻歌厉声喝道。
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姝,一字一句道:“他忘了如何,不?忘又如何?决定权又不?在他的身上,若是我想,总能让他想起来。他的爱,我想要便能得到,不?要?便弃,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听懂了吗?”
沈姝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是如此凌厉狂妄的性格,刚刚瞧她在外面那样苦等,还以为她是个柔弱怯懦的性子,这番话说出来,她才发现,原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是啊,若只是靠着她的美色,又怎可能让殿下心甘情愿地陪着她来到这里。
望着她一张在暗夜里同样显得美丽动人的脸庞,沈姝的目光沉了沉,心头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我便拭目以待了,看看轻歌小姐究竟有何本事,能让这样的殿下回心转意。希望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在燕国相见。”
唐轻歌回以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好啊。”
待沈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院子门口,唐轻歌嘴角的弧度终于一点点落下来。
是啊,这样的燕骥,让他回心转意谈何容易。说实在的,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在情敌面前,总不能丢了气势。虽然不知道刚刚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唐轻歌却也能猜到她来这的目的。
无非是劝他回去罢了。而这也在提醒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得孤注一掷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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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离开后,燕骥便开始在桌前撰写送往燕国的密信。
燕国的形势目前还谈不?上?刻不容缓,他生死未卜的消息放出去之后,也可让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放松警惕。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还没有弄清,他和唐轻歌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莫名的,他还不?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处理完一些堆积的事务,已快到夜里丑时,燕骥将写好的信拿给卫兆,正准备熄灭蜡烛时,门却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冷风从门外灌入,唐轻歌抬步走进来,紧紧关上身后的房门。
看见是她,燕骥怔了下?。
她换下了刚才那身简单的襦裙,穿着一身红色罗裙,罩着一层薄薄的纱衣,上?面是由金线绣成的大片大片的海棠花,随着她莲步轻移,纱衣轻轻飘起,在昏暗的房间内更是一片流光溢彩,让人难以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