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了一默,终将搭在抽屉上的手却没有拿回来。苏妤满脸不安地抬眼睨着他,张了张口没敢再说话,便用力咬了下唇,垂首等着他开口的样子。
“不动就是了。”他低笑了一声将手抽了回去。环顾了一圈再度不知还能说什么,哑了一哑说,“过几日就要搬到绮黎宫去……”
“是。”苏妤颌首应道。
“如是需要什么,及时告诉朕。”他说罢心中徒增了一分忐忑,等着她的回答。苏妤抿唇静了一静,浅浅一福:“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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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与苏妤的相处,都让贺兰子珩懊恼极了。他发现过了这么多日子,他还是全然不知如何面对她才合适。起先觉得能在此时重活一次很是幸运,如今却愈发觉得——这也不失为上苍的一种戏弄。如果再让他早重生两年……不,哪怕只有一年半,都会少发生很多事,他心中都会好过一些。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更怪不得上苍。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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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妤迁宫的时候宫里也算是小小的热闹了一天。因为霁颜宫在西边最偏的地方,绮黎宫则在东边,离成舒殿并不远,也算是在皇宫中间的位置。
苏妤心里明白,这一天,必定多少人都看着,怀揣着各样的心思。
但其中真心为她好的,怕是少之又少。
她在霁颜宫居住的时候,宫中没有随居宫嫔,绮黎宫亦没有。这让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可以少些麻烦、至少图个耳根子清净。
忙碌了一整日才歇下来,折枝为她沏上了一杯安神的清茶,她笑觑了一眼旁边的席子:“坐吧,这一天下来数你最没闲着。”
折枝依言坐下,倚在案上托着腮懒懒道:“娘娘说是要争宠,也不见娘娘主动见陛下去。陛下也是时来时不来,娘娘到底争什么宠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苏妤轻吹着茶盏中徐徐而上的热气,“他是帝王,想怎么心血来潮都不要紧,但我若突然转了态度不是太奇怪了?再者……”她浅有一哂,“我也实在不知怎么跟他相处才合适。”
“怎么,从前的太子妃也会不知如何相处?”冷蔑的声音让苏妤眉头一蹙,视线跃过折枝的肩头看过去,垂眸起了身:“修媛娘娘万安。”
“贺婕妤迁宫之喜。”楚修媛神色清冷地颌了颌首,环视四周后视线重新落回她身上,寒笑涔涔,“婕妤被陛下厌弃了将近两年都能突然复宠晋位,还用担心不知怎么和陛下相处?本宫还等着婕妤荣登后位、执掌凤印呢。”
楚修媛没有免她的礼。苏妤低着首,听言微有一笑,遂径自直起了身子回看着她:“修媛娘娘谬了,臣妾一个婕妤和那后位有什么关系?若这么说……修媛娘娘您更容易为后。”她说着,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楚修媛,含笑一福,“臣妾就先恭祝修媛娘娘一声。”
如此议论后位归属实在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这是在她的绮黎宫,又是对方先提及的此事,苏妤没什么可怕。见楚修媛神色微凛,苏妤目光一转看向随在她身后的两个韵宜宫的随居宫嫔,笑说:“原是阖宫来访?倒是本宫招待不周了。折枝,上茶。”
“修媛娘娘请坐。”垂首一福,心知大晚上不请自来绝无好事,苏妤仍是笑了一笑请楚修媛落座。那二人也各自坐了,茶奉上来,楚修媛浅抿了一口蹙了眉头,倒未多言。一旁的陆润仪一直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她平日里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楚修媛神情如此,当即也抿了口茶,遂是不快地皱了眉头、用帕子掩着嘴仿佛喝了多难喝的东西一般。
苏妤挑了挑眉:“润仪娘子怎么了?”
“这茶……”陆润仪的眉头又皱了一皱,继而强自舒展开,满含歉意般赔笑说,“婕妤娘娘恕罪,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平日里在韵宜宫喝修媛娘娘那儿的茶喝惯了,便觉婕妤娘娘这茶喝得不顺口呢。”
“哦。”苏妤执盏一啜,蕴起笑容问她,“陆润仪这意思……是本宫这儿的茶不如修媛娘娘的好了?”
耳闻她语中变了称呼,从带着两分客气的“润仪娘子”改成了直言的“陆润仪”,陆氏却仍半点不惧。自己宫中的主位在这儿,这才是她要打好交道的人,区区一个曾被贬妻为妾的苏婕妤不值得她讨好。何况,当着楚修媛的面,她还能翻脸不成?
便见陆润仪笑了一笑,话语亦是更加直白了:“婕妤娘娘何必非要这么问呢?臣妾不曾直说便是给娘娘留面子,娘娘您自己也该清楚,从三品的婕妤如何同从二品的修媛娘娘作比?”
言外之意,是说苏妤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妤的面色一分分冷了下去,待她最后一字落了音,手中的瓷盖微带了两分力狠扣在盏口上。瓷器相碰的声音让陆氏微微一惊,只见苏妤犹自低垂着眼帘,沉静的面容上平添两分冷意,缓沉下一口气,方抬眼看向她:“润仪。”
陆氏后脊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