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之际,时间总是走得很快。
下午三点二十,乔以越怔怔看着眼前化妆师上下翻飞的手,脑海宛如?卡帧的录像,上一个场景依稀还是清晨睁眼时窗外微微透着亮的天空,转眼间,就已?变成昏暗吵闹的后台。
工作人?员和准备上场的选手们挤在一起,晃动的各色人?影之间只留下窄窄的间隙,补妆、调整设备,忙得不可?开交,明明早就做好?了造型,可?临上场时,各种琐事依旧层出不穷,像是落入地毯的薯片碎屑,哪怕已?经清理?了一次又?一次,总还是会被藏在隐秘角落的碎片逼得手忙脚乱。
而远方,隐隐传来如?雷的欢呼,乘着配乐激荡的旋律和灯效余光挤入后台,在形色匆忙的人?群中又?添了一分乱,那是观众在为正在进行?的表演喝彩。
正在进行?演出的是第四组,乔以越不清楚那组的曲目是什么。她很少关心自己以外的事,尤其是在一头扎入练习后,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螺旋迷宫》上,现在恐怕连其他几首歌的歌名都不记得。舞台和准备室隔了一条过道,离得太远,配乐传到这里已?失了真,她也听?不清是什么曲子,只知道等配乐一停,她们这组就该登场了。
节目单上《螺旋迷宫》排在第五,是前一天的抽签结果,这个结果不好?也不坏,不是热场也不是压轴,占据了观众情绪最?高涨的阶段,却不用?顶着过分大的压力,昨天她抽出这个数字后,蔡书?虞开心得仿佛公演已?经圆满结束了似的。
可?结果到底如?何,在结束之前谁都不得而知,一个小小的抽签根本不能影响什么。
她越过人?群望向舞台入口,尽头的地板上,交织的迷彩灯光毫无规律地划出杂乱的折线,仿佛在勾勒无法破解的迷宫,亦似在勾画她被浓雾笼罩的前路。
形形色色的声音在耳边徘徊,她好?像听?到了有谁在喊她,可?是零星的字眼跌入周遭的嘈杂中,宛如?一滴水落入了宽广的湖泊,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探究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喊她,只一动不动地任凭思绪随处漫游,最?后,真正能够听?清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外面的呼喊一瞬拔高,她想?,这大概是前一场表演落幕的信号,这也意味着,下一场表演即将拉开帷幕。
要开始了啊,她的心一瞬绷紧,脑海中不自觉开始回想?连日来的训练细节,像是交卷前像再次确认答案,可?无论怎么看都还是不够。
无论曾经有过多少次舞台表演的经验,当?来新的演出临时,紧张依旧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只手挤进了她掌心,带着几分强硬,微凉的感触霎时令她自恍惚中抽回思绪。无需去确认,她就知道那是蔡书?虞的手,比她的稍微小一些,掌心和指骨都很柔软,像柔软的花。此时,体温本就偏低的手心冒着汗,使得凉意愈发明显,她不禁猜想?:蔡书?虞也在紧张吗?
在她印象里,蔡书?虞大抵是不会紧张那类,可?是稍加思索,她便发现,自己对蔡书?虞表演开始前的状态其实没有任何印象。她终于动了一下身子,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了蔡书?虞微垂的眼眸和几乎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将蔡书?虞的手握紧了一些,一些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报幕声打断。
“下面,请大家欣赏这首如?午夜玫瑰一般神秘而美丽的歌曲,《螺旋迷宫》!”
思绪瞬时再度被扯回了那些布满迷雾的未来,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在助理?的带领下走向在她眼中光彩夺目的舞台入口,一时间忘了所有,甚至忘了她还和蔡书?虞牵着手。
她们在暗色中踏上舞台,找到属于自己的站位,然后,在第一个音符响起瞬间,四面八方的灯一齐点亮,她们于光明之中,献出在汗水浇灌下绚烂绽放的花朵。
这些天来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这五分钟,真正开始表演后,面对一望无际的坐席,根本无暇思考,身子像上了发条,循着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而动,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血管里奔腾的热情。
乔以越轻盈地踩在旋律上,如?踩着海浪,身子都仿佛化作了曼妙的水流,临到全曲高潮,她骤然下腰,仿佛自阶梯失足跌落,可?高高探出的手却攀住了光,下一秒,发丝随身姿扬起饱满的弧度,她已?稳稳地屈身跪地,颇有难度的动作在她从容的演绎下好?似轻而易举,这时,摄像机移动到她面前,她便挑起眉,轻轻点了一下镜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旋即起身离去。
这个即兴动作瞬时引爆了喝彩,而她恍若未闻,依旧循着自己的节奏,直至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如?雷的掌声中。
和由薛歆雅粉丝撑起观众席大壁江山的一公相?比,来二公的选手粉丝明显多了许多,占了三分之二,但是目前各个选手还在上升期,局势不算明朗,现场的粉丝数量分布比较均衡,灯牌最?多的是李一涵,不过也只是因为她出道早,后援会应援经验比较丰富的缘故,其他人?都差不多。
“啊,感觉效果还不错呢。”螺旋迷宫结束后,媒体席位上的周舒礼听?着场内明显比前几首歌高出一档欢呼声,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非要把我拖过来,该不会就是想?给那个臭小鬼说好?话吧。”翁品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周舒礼一个对这类选秀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却软磨硬缠拉她来看公演,藏的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也懒得打哑谜。
“难道言言不觉得刚刚的表演很精彩吗?”周舒礼笑了笑,没承认,也不否认,“明明看得很认真。”
公演开始后,翁品言就一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顶多偶尔抬头扫一眼,但瞄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比恶毒的评价。
“这歪嘴笑,是面部神经失调吧。”
“小学文艺汇演动作都比这整齐一点。”
“唱得真难听?,现场都不提供耳塞吗?”
乔以越那组登场后,她依旧刻薄发言不断,但没怎么挑剔乔以越,大多是冲着蔡书?虞去的——不过这也可?以归结为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