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蛹并未立刻回答顾长月,似乎思索良久方才幽幽地道:“尔等皆知天地由盘古所开,却道地府由五大神器所劈,倒不曾想想,若非人力,神器又如何大显神威?”
五大神器开辟地府之说由来已久,但是执掌之人却被鲜少提及,说来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中,阎罗王掌管地府,顺理成章便是那开辟地府之人。
这些都离尘世太远,人们惦记的?反倒是五大地府神器了。
顾长月虽是鬼修,却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不免落入这个俗套之中。
如今听那魂蛹提及,她才真正思量起来,不由想到?那引她至此的?幕后操纵者,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是那人让你们提醒我?”
她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虚实变换的?魂蛹。
魂蛹倒没?有想到?她这般直接,又是许久的?沉默后才道:“不,并非那人,只是那人与开辟地府之人关系匪浅,说来其间道理我等亦是看不明白,不过这两世我等都问你那个问题,只是站在我等的?立场之上告诉你,你探寻的?那个真相并不简单罢了,并非那人的?意思。”
顾长月不由道:“我来这里,竟然?并非那人的?安排?”
她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那人的?杰作。
魂蛹道:“告诉你这些是我等的?意愿,只想给你一个提醒,顾长月,我等用了如此大的?代价,即便不是为了你,你亦没?有义务顺从我等,但是希望你行事多加小心,莫要忘了,你是鬼修,是真正有资格踏入地府的?人,而?一路引导你的?人并没?有资格,如果?不是鬼修,连瞻仰鬼门的?资格都没?有。”
顾长月微怔。
不是鬼修,连瞻仰鬼门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刑无悔也说过。
而?事到?如今,她心中的?谜团一时?清晰,一时?迷蒙。
清晰的?是,她曾经的?揣测得到?了证实,那人的?确不是鬼修。
迷蒙的?是,既然?那人不是鬼修,也不知晓是什么身份,费尽心机做这些事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可以肯定的?是,她在黑衣与斯图神女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反倒隐隐间有几分亲切。
当?然?,她们容貌如此相似,她一直没?曾明白究竟是何故。
心中层层谜团终不得解,魂蛹仿佛明显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只叹道:“你也莫怪我等什么也不肯说,毕竟我等亦什么也不知晓,当?年被困之时?,我等也只是鬼宗弟子,得宗主恩典,我等方才对那人与地府开辟者有那么些许了解,别的?一无所知,如今我等虽有揣测,却并非真相,倒无甚意义。”
一边说着,白色丝线交织的?蛹渐渐虚化。
顾长月上前一步,问道:“你们?”
魂蛹无奈:“既然?你已经回来,我等再留下?来亦无用,你亦是鬼修,应当?很?清楚,人死之后安息才是归宿,我等亦不愿化为阴魂苟活,顾长月,你且自重。”
话音未落,便已化作一团阴风呼啸而?去。
顾长月不免哀悼,在扑面吹刮的?狂风中,取出?控魂铃,握住发决,轻轻摇动。
空灵婉转的?声音徐徐袅绕,一曲安魂,一念感激。
如魂蛹所言,他们所做之事并非为了她,但他清除,偏偏就是因着他们的?关系,她才能活的?这般精彩自如。
所有的?一切,都始于此处。
狂风由急到?缓,徐徐终止。
所有棺醇之上鬼火亦是渐渐褪去,露出?黑色的?材质,片刻之后,竟都化作石质棺醇。
里头平躺的?鬼修再也看不清楚,亦不知依旧保持原样?,还?是在失了灵魂气息之后化为白骨。
总之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得以安息。
顾长月握住控魂铃,缠绵不绝的?余音戛然?而?止。
天地间霎时?安静下?来。
然?而?周围的?结界并未损坏,太阳望去,方才魂蛹所在之地竟是出?现一面光滑的?镜子,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墨发如瀑,红衣妖娆,水灵小巧的?脸庞,高挑的?凤眼,嘴角似笑非笑的?浅笑。
一如忘川两岸盛开的?曼珠沙华,眉心一点殷红璀璨。
其实,那根本不是她。
若黑衣与斯图神女只是神似,那么这个人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顾长月不曾觉察到?丝毫危险,亦不觉得惊讶,兴许这等情况遇见太多,现在已经麻木,她淡定从容地收起控魂铃,开口道:“你是何人?”
镜中人只是站着,一动未动,听她发问,也不回答,只笑吟吟地道:“没?想到?我倒是来晚了一步,你都知道了吧?我并非鬼修。”
顾长月挑眉,“你是那人?”
镜中人又是一笑:“只是一缕神识罢了。”
顾长月松了口气,若这般容易便见着那人,她反倒觉着不安。
只是那人一缕神识竟与她一模一样?,也不知是刻意还?是什么。
思索间,镜中人又道:“说来你能见到?我并不奇怪,除却其间的?契机,单说你这些年的?努力,我亦是看在眼里。”
顾长月皱了皱眉,镜中之人竟能看出?她的?想法?,不过旋即便又觉得此事实属正常,镜中之人既然?是那人一缕神识,实力自然?非同一般,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不想镜中人却道:“我可以不知晓旁人的?心思,却不可能不清楚你的?心思。”
这话倒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她自言自语般道:“鬼修的?行事果?然?是神出?鬼没?,这些魂蛹倒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设了这一局,完全出?乎我意料,是算准了我赶不过来吧?既然?他们见了你,想必也与他说过话的?,怎么办呢?我总该去与他见见面才对,我想,以这个面貌出?现,他更会?接受一些吧?”
顾长月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忍不住问:“你是何意?”
镜中之人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霎时?变得有些模糊。
尽管不曾觉得镜中人身上的?危险,但她还?是有所防备,忽然?间觉察到?了不妙,她迅速抛出?无涯,哪想力量终究是有悬殊,也不见镜中人有任何动作,无涯便被定在半空。
镜中之人抬手,轻而?易举将无涯握在手中,赞道:“仙剑无涯,果?然?是把?好剑,为了主人可不惜一切啊,也不怕对手将你毁了么?”
无涯剑毫不畏惧,发出?嗡嗡长鸣。
镜中之人点了点头,又赞了两声好剑,这才抬眼看着顾长月,笑吟吟地道:“你莫担忧,我只是想去见见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