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埃深呼吸一口,纵身跳上比试台。
然后,他与她,在一方只有二十人合抱来宽的圆形比试台上,面对着面。
正好?这时夕阳西下,一轮残霞晕染天?机,淡淡的红色铺展成云霞,衬着黑色悬崖上悬挂的石块,衬着吹刮而过的清风。
隐约间记起来,上辈子他与顾长乐也?站在这里,说是切磋,更多的却是他对她的指点。
而上辈子已是隔世。
犹记得他的小弟子就站在台下,看着他一招一式为别人的弟子讲解运剑之?法,讲解御剑心?得。
那?应当是怎样的心?情?
他忽地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只是四目相对,她看他的眼神平淡得仿佛他们生生世世都?不曾有任何交集一般。
真如曼珠沙华,花叶永不相见。
他的心?情越来越复杂,并不知?晓毛小锐偷偷对刑无悔道:“那?开阳首座吃错东西了么?看着师姐的表情怎的阴阳怪气的?方才他还看小师叔了,那?眼神也?太不友好?了。”
要自认为自己隐藏不错,倒忘记摇光峰弟子都?绝非常人,至少被人看了之?后是能够觉察的。
刑无悔没有看暮云埃,他只是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地道:“此人看出?来了啊。”
毛小锐微怔,问:“看出?什?么?”
刑无悔却不答,只道:“这步棋无偏差。”
毛小锐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心?知?前辈不欲多言,便点了点头,假装明白似的道:“喔,原来如此。”
然后看向比试台。
比试台上,顾长月浑不在意暮云埃的想法,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想些什?么,此时此刻她更关心?的是怎样才能赢他。
说来事实上她何尝不清楚自己的实力?饶是已经跨越巨大的鸿沟晋级,但终究只是元初,与早早便步入元婴的修士比起来,无论哪方面都?会有巨大的差距。
不过天?玑真人她没多大的把握能赢,暮云埃她却更有信心?,毕竟她前世便修习的是他的剑法,对于寒冰剑诀以及寒冰剑她再?熟悉不过。
饶是投机取巧,但胜算总算大了一些。
她也?不多话,也?没有多余的花样,直接从纳戒之?中取出?无涯。
古道一说过,剑不是花刀,不是银针,不是任何一种施展起来拐弯抹角的兵器,剑就是剑,剑应当有剑的样子,刺、斩、坎,简单明了,绝不能有丝毫余赘,直截了当才好?。
没有剑魂的无涯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在夕阳下,闪着淡淡的光芒。
暮云埃盯了眼她手中冰冷的长剑,单手一挥,众人只听一声锋利的锐响,一只冰蓝色的长剑连着剑鞘便横在他的身前。
灵剑寒冰常常声名在外,如今被暮云埃取出?,就算剑身还没能出?窍,其威势已然震慑了全场。
“你,不要掉以轻心?,小心?一些。”他道,用?只有他和她能听到的传讯。
顾长月眉头一挑,嘴角有笑:“不必,开阳首座,莫要手下留情,看剑。”
其后灵气倾注,全身发力,无涯剑横冲直撞,毫不避讳地便撞向寒冰。
“叮……”一声颤抖的长鸣响彻不绝。
远在千里之?外的无涯蓦地捂住手臂,闷哼一声。
顾长风一把拽住他,问道:“如何?”
无涯摆了摆手道:“她在斗法,对方实力很?强,那?柄剑也?很?强,我不在剑身之?中,实力差了太多。”
说完,俊俏的脸庞上又露出?一抹痛色,但尽管如此,他的眼角却带着淡淡的喜色。
顾长风有些憔悴的脸庞上也?带着激动之?色,有些不敢自信,也?有些小心?翼翼,他想了想,又问:“你确定没曾感?觉错?很?疼吗?你越疼是否就越真实?”
无涯无力地点头,很?难得地笑了笑,其后道:“不过我是走不了了,先歇歇吧,等她打完再?说,左右也?不急那?一时,她在浩然派也?是安全的,此次比斗也?无甚杀意,对方倒是多有忍让。”
顾长风寻了顾长月许久,原本已经心?灰意冷,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无涯突然又感?觉到她的存在,他便是失而复得,心?中不可谓不急切,但转念一想,无涯是顾长月的本命法宝,剑魂若是伤了,剑也?会受到影响,左右多等等也?无所谓。
他点了点头道:“那?便等等。”
无涯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皱眉。
顾长风则看出?他明了自己的心?思,咳嗽两声以做掩饰,转移话题问道:“你可知?是与何人切磋?”
无涯淡淡地道:“自然是觉察不出?的,不过那?把剑寒冷异常,灵气冻结……是寒冰。”
顾长风下意识地道:“暮云埃。”
他微微愣怔片刻,又问:“赢了么?她能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