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道微弱的曦光背后隐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黑暗,坐落在浩瀚大?陆西部终将在一个天幕低垂的夜晚晕开厚重?昏沉的血色,不过在此?之前,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以及悄无声?息降临的诡异预兆。
正?如此?夜,月色清凉,无边无际冰冷的银辉洒下,如同细碎的粉末,朦胧一片,黑夜显得越显深邃冗长,而就在这深邃冗长的黑夜之中,忽地响起朔风吹刮般呼啦呼啦的喘息。
这声?音一阵一阵,久久萦绕,正?将神识沉浸在二层塔中修炼的她蓦然睁开眼睛,心中咯噔一下:“尸喘?不,不是尸喘。”
固然,那声?音很?像尸体的喘息。
鬼道之上有这么一句话,子夜养尸,十五起尸,也就是说?,鬼修们常常习惯在月初子夜开始养尸,以自身血肉供养,待到次月十五月圆之日,便可将死尸唤醒,作为自己的武器对敌。
鬼尸对驯养自己的鬼修异常忠心,事实?上,也就相?当于?傀儡,与养魂控魂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鬼魂阴气浓郁,邪戾残暴,不具备实?体,很?是难缠,但?容易被打散,鬼尸相?反,它虽不如阴魂邪戾,却胜在有一股蛮力,尸腐之气也犹如剧毒,一触即亡,不仅如此?,鬼尸还?没有痛觉,不会死亡,除非被肢解,用大?火焚烧成灰。
所谓的尸体的喘息,就是来自鬼尸,而尸体的尸腐之气越重?,其喘息便越重?。
对此?顾长月非常熟悉。
如今耳边的声?音非常细微,与尸喘几?乎一模一样,但?细听之下却又有所不同,就像是厚重?的喘息背后,夹杂着活人痛苦扭曲的呼喊,仿佛有人被关在黑色的屋子里?受尽酷刑折磨,生不如死。
倒是与魔道摄魂幡极为相?似。
正?统的鬼道也是会渡天道飞升成仙的,是以不会滥杀无辜。
那尸体的喘息声?中,无数狰狞的呐喊,却是出自无辜愤怒的怨气,经久不息,想来便是杀害了无辜之人,控其尸身而炼化。
也不知为何,顾长月联想到了那些失踪的百姓,只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并未停留多?久,毕竟神兽灵浮亦可控制神魂,说?不准是被灵浮召唤去了。
她更奇怪的是,正?道门派侯家,怎么会有类似魔道镇魂幡这样致邪的东西?
思索间,那细微的喘息已经从侯家内院渐渐到达外院,再穿过后院的小门,进入柴房所在的小院子。
竟是越来越近。
“呼啦……呼啦……”
她翻身从床榻上站起来,侧耳细听,心中越发惊疑,正?欲推门看个究竟,哪想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敛光刻意压低的声?音:“大?小姐。”
方一听到大?小姐三?字,顾长月便知道敛光在喊谁。
说?来她在侯家也住了十多?日,尽管不曾与侯家内院的人接触,但?是常听侯家下人们说?起侯家,她对侯家倒是渐渐熟悉起来,她知道侯家最受祖师爷宠爱的正?是家主?的独女侯婉姗,人们都叫她大?小姐。
据说?侯婉姗美丽温婉,善良大?方,更是水木双灵根,曾经险些被收做名剑阁掌门亲传弟子,不过被其以担当侯家大?业而婉拒,其行径不仅没曾惹怒名剑阁,反倒赢得一片赞叹,是西部一带人人传颂的奇女子。
而这个奇女子,侯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怎会用歪门邪道的法子养了具尸体?
顾长月能够感应到屋子外面除了敛光和侯婉姗二人,还?有一具尸体,与侯婉姗气息相?通的一具尸体,只不过那具尸体的喘息突然收敛,唯独一阵尸腐之气在风中散开,很?快便烟消云散。
不消片刻,侯婉姗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
敛光低声?道:“小的在侯家外院做事,是守夜的。”
名剑阁和侯家不便直接称呼鬼伍子为鬼伍子,毕竟鬼伍子是很?不吉利的称呼,是以在侯婉姗的提一下,改叫他们守夜的,渐渐的,整个安宁城都这么称呼了。
侯婉姗凝滞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但?语气依旧温柔甜美,她道:“喔,我知道了。”
敛光也是滞了一瞬,随后波澜不惊地道:“那么小的告退。”
过惯了底层的生活,在显赫的人家做事,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哪想侯婉姗却忙喊了声?且慢,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敛光有些奇怪地道:“小的方才从后门过来,到院子便遇见大?小姐,什么也不曾看见,不知大?小姐丢了何物??”
侯婉姗又沉默半响,旋即轻笑一声?,道:“倒不是我,小香那丫头今丢了母亲留给她的发钗,刚才给我哭鼻子抱怨,无奈我只好过来找找看。”
敛光静了一瞬,开口道:“不知大?小姐可否找到发钗?”
侯婉姗道:“已经寻到,你……”
迟疑少许,语气微转,试探地问:“你可知晓那间屋子住了何人?”
就在侯婉姗说?到那间屋子的时候,顾长月感觉到尸体空洞的目光望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危险的叫嚣,以及触动灵阴之气的诡异错觉——那尸体能够感觉到她。
或许那尸体独自来到此?处并非偶然。
可如今她身披千隐,气息已经尽数收敛,那尸体是如何感觉到的?莫非那具尸体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千隐?若如此?,那尸体身前必然也绝非等闲之辈,又何故会成为侯婉姗的傀儡?侯婉姗的修为也就结丹结印期而已。
正?想着,她又感觉到尸体死沉空洞的眼神扫了过来,几?乎穿透窗棂和墙壁,落在她的身上,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这具尸体贪婪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