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月被老?妇扯住裙摆,顺势便牵着阿丁蹲下,放缓声音安慰道:“大娘你放心?,医者父母心?,我既是大夫,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且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老?妇的眉心?。
伤口并不平整,上头沾着泥土和碎石,根本就不是被猪咬的,而是摔倒在地上磕的。
猪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她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惊道:“嘶,这伤口磕得?深啊,怎的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必须马上止血治疗,否则神仙也乏力啊。”
老?妇渐渐衰弱的哀嚎声又莫名提高了几分。
顾长月看着痛苦狰狞,却极少皱纹的老?脸,问:“大娘的家可在附近?”
立刻有人指着旁边敞开?着门的大院道:“这座院子就是。”
顾长月道:“麻烦大家将大娘抬进去,外面不方便治病。”
“好嘞,让我来?。”
“我也来?。”
两名大汉挽着袖子上前?,两三下就将老?妇抬起,往院子里走去。
这间院子在西郊这一带住宅区中并不算是大院,与普通的住宅差不多,正中是客厅,左右两边则是厢房。
老?妇被两名大汉抬到客厅中,平放在长长的软榻上,后头看热闹的人也都跟了进来?。
顾长月扫眼看了众人一眼,道:“麻烦大家回避一下,我要?开?始治疗了。”
众人面面相觑,怀疑地看着顾长月,“治伤还得?我们回避?”
虽然这个院子不大,但?是人人都知道,能?够住在西郊这一片地带的皆非一般人,况且刘产婆还是临海城又名的金牌产婆,转为修仙世家服务,来?这里养老?前?可是存了不少的灵晶,他们可不保证顾长月会不会借机偷东西。
顾长月自然也知道这些人什么意思?,却也面不改色地道:“大娘伤势极为严重,我来?之前?又流了不少血,我得?用我祖传的法子才行?,所谓祖传的法子自然不能?叫外人窥了去,你们不避一避我怎么用?”
众人依旧无动于衷。
顾长月忽地冷声道:“难道你们就要?这样看着她死么?叫你们回避又不是叫你们出去,你们守在外头,我难不成还能?偷了这家里什么东西?”
话落,老?妇的哀嚎又起伏了一下。
众人看了看那老?妇,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刘产婆自己都不介意,他们又能?怎么样?
顾长月又道:“对了,麻烦通知她的家人回来?,这样的伤口恐怕得?需要?人照料。”
其中有个妇女道:“已经叫人去唤刘产婆的干女儿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顾长月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见此,纷纷走出客厅。
顾长月便走过来?将大门合上,并且放了张感应符,才折身回来?。
这时,阿丁已经抬起头来?,神控石做成的眼睛熠熠生?辉,泛着碧绿的光芒。
刘产婆早就完全痛得?没有力气了,可不知为何,却偏偏还保留着几分清醒,即便视线被血染得?有些模糊肯不清模样,她还是能?够感觉到顾长月和被她牵在手中的小孩子在做什么。
只见一袭白?衣的女人牵了自己的孩子朝她走来?,却根本不急着给?她疗伤,反是抬了个凳子过来?,让小孩面对面坐在她的面前?,瞪着一双眼睛看她。
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小孩的目光泛着绿色的光。
刘产婆莫名所以,又见小孩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白?色丝帕将灌进她眼睛里的鲜血擦得?一干二净,她的眼前?蓦地变得?清晰,看清楚了。
眼前?这个小孩…
她吓得?张大嘴巴,眼前?这个小孩分明就是画像上那个红衣少女。
怎么回事?怎么便成了小孩?还有那双眼睛好生?诡异。
她惊恐得?想要?叫唤,可是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只看到自己变成一个小黑点,“哗啦”一声坠入了小孩碧绿色的瞳孔里,紧接着便置身于一个黑色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四周除了寂静便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没有风,没有声息,没有阳光,便是叫人害怕的阴冷杀意都没有。
漆黑的黑暗中,唯有那种叫人生?不如死的绝望,仿佛洪水般一涌而来?,将她淹没。
很奇异的感觉,她宁愿立刻死掉,却不愿意继续呆在里头。
为什么没有被摔死?为什么没有被摔死?
她止不住全身颤抖,双眼之中噙着风暴般席卷而来?的恐惧。
忽然,她听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人叹息一声,紧接着,有个飘渺而不真切的声音在头顶,很缓很慢地响起。
“黑暗,是最迷人的面纱,因为它会带给?你无知的恐惧,带给?你血腥的绝望,这里没有风,没有生?机,没有气息,更没有太阳,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我知道,你在颤栗,你想要?解脱,无论是生?或者死,死,死……死……”
刘产婆听到声音,心?中恐惧更甚,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被这个声音蛊惑。
她害怕着,却也被沉浸在里头,不可自拔。
那声音还在道:“不,既然来?到这里,生?和死都不容易,但?是若你想要?得?到解脱,那就要?听我说,听我说……”
刘产婆抬起头,望着声音的源头,神情木讷地点着头。
“记住了,今天晌午过后,你出门散步,却不小心?摔了一跤,血流不止,险些丧命,是我,名叫岳氏的落难大夫救了你,将你从生?死一线挽救回来?,我岳氏是你的恩人,而不是画像上的人,知道么?”
刘产婆点头,时下竟是呢喃出声:“我出门散步,摔了一跤,被岳氏所救,岳氏是我的恩人,不是画像上的人。”
“对的,很正确,说到画像上的人,你还记得?她吗?”
刘产婆脑海中闪过顾长月的模样,眉心?顿时痛得?犹如锥子在锥。
耳边,那个声音道:“不,那不是画像上的人,那是我岳氏,你记错了,画像上的人应该是这个才对。”
黑暗中,忽然展开?一副画卷。
画卷上,一个明眸皓齿的粉衣少女,正在浅浅地笑?着,美丽如同皎洁的月光。
“这才是画像上的人,要?记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