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云中隐所望,顾长月没有被盲牛吃掉。
将近五日的沉寂,偌大的符篆空间,迂回转折的长廊中,那道?暗门终于轰然?粉碎,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最后轻轻飘下一张烧焦的纸符,像是折翼的蝴蝶。
顾长月站在长廊中,已是满身疲累。
头发蓬松,脸色苍白,大红的裙摆多?处破损,手臂、后背上分别有数条血淋淋的抓痕。
云中隐和沉曦被巨响吸引而来,都不禁吸了口凉气。
顾长月看?着两人,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大师伯,弟子终于杀了盲牛。”
她将举起手中的战利品,向两人晃了晃,锋利坚硬,正?是盲牛最值钱的地方,两只牛角,此刻仍旧鲜血如注。
殷红的血洒在她的白皙的皮肤上,洒在她火红的袍子上,竟然?绚丽妖娆,带着几?分森然?。
这是破碎而毁灭的美丽。
云中隐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百年之?前,从地下城十八层禁地中爬出来的小师弟。
黑衣破碎,长发飞扬,满身血痕,却美得艳丽不忍侧目。
一瞬的晃神,云中隐率先清醒过来,旋即收敛了眼?中的促狭,上前几?步,问:“出来便好,可?是悟出了什么?”
顾长月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忍住身体的虚弱,很是认真地道?:“弟子一直记得大师伯说过的话,兽类往往比人类敏感,它们能够用敏锐的第六感感受人类的心境。”
云中隐未曾说话,等待她的下文。
顾长月又道?:“弟子进去之?时?便在思考,大师伯必然?不是单纯的要弟子去杀死盲牛那么简单,兴许大师伯是希望弟子有所明?悟,至于要明?悟什么,弟子自然?应当联系到大师伯所擅长的技艺——控兽。”
她看?着云中隐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继而弟子又想到了大师伯说过的话,进一步推测,当初在猪群中时?,大地拱猪没有攻击力,却极度怕人,弟子只消心平气和,便能与它们和睦相处,而盲牛喜食人肉,攻击力强,若弟子越是害怕,它便越是要吃掉弟子,所以弟子就先消除对盲牛的恐惧,从心底深处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杀掉盲牛,让它感应到弟子的心境,从而不敢主动攻击弟子。”
云中隐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越发明?显,“没错,这便是心境,控兽最基本的心境。”
便是旁边的沉曦也有些?发呆
云中隐声音平淡,道?:“这么说来,你用五天来修自己的心境,致使盲牛不敢攻击于你,你便顺顺利利杀了它?”
顾长月却摇头,道?:“进去的时?候弟子便已经虚张声势唬住了盲牛,可?是弟子无能,实?力不济,没有能力一个劲杀掉盲牛,所以只好分开来杀,一天三刀,五天,总共十五刀,总算在第十五刀上放干了盲牛的血。”
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沉曦,福了一礼,递了一只牛角给沉曦,道?:“还多?亏师兄送了长月一柄短刀,长月无甚可?以感谢师兄,这块牛角虽不值钱,但却是长月第一次获得的战利品,若师兄不弃,便送予师兄吧。”
沉曦蓦然?清醒过来,却是无意识地接过顾长月手中的牛角,握在手中。
他?事实?上是有些?惊讶,顾长月竟然?在进入暗门那会儿就已经修得了心境,唬住盲牛,这是何等悟性?
想明?白一件事情容易,但是要在想的基础上去完成,并?不轻松。
顾长月能够想明?白云中隐的意图,说明?她不算笨,但是真要修得控兽之?法最基本的心境,用去影响盲牛,实?属不易,可?她刚刚进入暗门就做到了,这不是悟性绝佳是什么?
想他?入门十余载,饶是变异冰灵根,初次修得心境也用上了整整一个月。
云中隐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惊异,毕竟这是早有所料的事情。
无论是冥阴之?体、还是变异暗灵根,在鬼修一途上,永远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王者?资质和王者?天赋,一天领悟控兽法门最基础的心境,实?属正?常。
只是盲牛是牛,是活物,并?不是一块木头,就算被她用心境唬住,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也要奋起反抗。
顾长月因为实?力的关系,一天杀不死盲牛,那么就分作五天来杀,每天用上三刀,五天之?后,十五刀,终归是要了盲牛的命,这个过程中,盲牛自然?会反抗。
他?不解的是,她是如何做到的?
云中隐想了一下,又问:“一天修得心境,这是好的,只是你如何让盲牛乖乖让你宰割?”
顾长月道?:“大师伯,盲牛是活物不是木头,它自然?不会任由弟子宰割,即便弟子唬住了它,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也会用尽全力反击,所以弟子每天都只好先唬住它,让它不敢轻易攻击,待它不慎之?时?,迅速在它身上割上一刀,它一发怒,弟子便开始逃跑,它追不到弟子就只能放弃,待它气消了,弟子再?停下来,又去唬它,迅速补上一刀,然?后继续逃跑。”
云中隐没有想到她在与盲牛对峙,领悟心境的时?候,竟然?还修习了鬼影步,不由也有些?发愣。
其实?没有人比顾长月自己清楚,其中的艰险和困难。
她虽唬住了盲牛,但也要面对盲牛的虎视眈眈。
双方相互对峙,都想要对方的命,其中一方稍有任何不慎,都将被对方撕碎或者?杀掉。
她要保住自己的命,不得已选择最残忍的方式,一天三刀,慢慢磨死盲牛。
同时?还要静下心来修习从未接触过的鬼影步。
她道?:“可?惜弟子刚开始的时?候对鬼影步还不熟练,闪避的速度太慢,被其利爪抓了几?下,好在后来速度慢慢提了上去,便几?乎没有受伤,只是避闪的时?候动作太大,伤口始终不能愈合,便是刚刚愈合在一起,下一次又被撕开了。”
云中隐呼吸一口,忽然?觉得,顾长月应当拜在小师弟门下才对。
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相似。
都一样的天赋异禀,都是一样的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也都是一样的美丽,都是一样的狠,尤其是对自己狠。
明?明?伤的如此严重,还说的漫不经心,若是木纾,早就嚷嚷着叫救命了。
他?动了动嘴,正?想再?说什么什么,旁边的沉曦却终于忍不住道?:“我看?师妹身上伤口不浅,还是先疗伤吧,我让木纾过来帮忙,师尊有什么话等先给师妹包扎好再?说。”
顾长月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会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一直以来,她都痛着,但是这种痛与前世所受的伤比起来,根本就不在话下。
如今沉曦忽然?提起来,她还是要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