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犹如渠水击石,涓涓流过,清脆有力。
安静肃穆的大殿似有一阵晨风掠过,携着子峰之巅云雾淡薄的味道,凉凉的。
顾长风齐崭的浅眉微动,眼中闪过一线焦虑。
这个时候明显不应该抢了众真人的话儿。
内峰结丹期真人个顶个儿哪个不是天之骄子,极度自尊自傲,在小辈面前更是将架子拿捏得稳稳当当,怎容人随便插话?
顾长月此举,足实不明智。
众真人面有不愉。
眉发花白的文真人看了眼刘真人,眼中流露出“你看错人了”的信息。
刘真人若有所思,片刻后淡淡地问:“你有何话要说?”
顾长月像模像样地福了一礼,用平淡没有波澜的声音道:“弟子唯恐惹恼众位真人,但是有些话儿要弟子憋在心里,弟子足实不愿,现下只求众位真人宽宏大量,恕弟子无知冒昧。”
一句话倒是说得妥妥帖帖,既然她无知冒昧,众真人大肚能容,便是不应该生气。
众真人面色渐缓,此女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至少这句话说出来大家心里是好受的。
刘真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雪亮的光芒,嘴上却道:“你且说出来。”
顾长月道:“弟子常听闻浩然迢迢,公正严明,新晋弟子入门讲究的便是公正平等,开明坦然,可弟子刚来,便明显感受到众位真人对弟子的偏见,弟子愚钝,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何由。”
语落,大殿里竟然响起一阵喧哗。
众真人面面相觑,显然未曾想到顾长月会有这个胆子,竟然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
原本众人是该发怒的,但是顾长月的声音温婉谦和,说得很缓很慢,却根本不是在质问,反倒是一副虚心谨慎的态度,又点出浩然派招收弟子讲究开明坦然,纵然不喜,也应当说出不喜的理由。
众人无从可怒,亦不知该从何说起。
刘真人看着众位真人的模样,以手握拳抵唇咳嗽,正要说些什么,却听一道冷漠的声音道:“你说你不知缘由,可我等却不愿招收狂傲自大、心机深沉的人作亲传弟子,本真人从开阳峰一路走来,可是听闻了不少关于你的传说,人人皆道你顾长月天纵奇才,连我等真人都不配做你的师尊,倒是很了不起的模样。”
说话者正是坐在众真人之中的常剑。
修仙一途讲究缘法,他与顾长月没有眼缘,初次见面,便心中生厌,原因无法,就是因为从心底里,他认为暮云埃要他关注顾长月,那就是错误的决定。
顾长月不配做暮云埃的亲传弟子。
在他看来,说话连眼皮都不敢抬起的人,定然是想盖住眼中的算计。
当然,若顾长月抬眼看他,他又会觉得顾长月没有礼貌。
顾长月问得直白,他答得直白,语调冷硬,明显的讥讽。
众真人挑眉,望着大殿中素白袍子的少女,换做看戏着的姿态。
常剑的确是道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实则上,外面怎样谣传她顾长月无所谓,然,心高气傲之人,总是容不下“不配”二字。
他们都不配做顾长月的师尊,那什么人才配?难道是首座真人?
豁,首座真人门下是那么好拜的么?
外面的传言无疑使顾长月在众位真人心目中留下极其不好的印象。
顾长风面露忧色,正想帮忙说些什么,顾长月已经开口。
她很满意常剑的问题,因而款款地道:“既然真人这么问,弟子只能说自己也不知为何各峰之上会有此等传言,弟子初入山门,即刻便跟随刘真人与文真人进入子峰宁心院感悟卷轴,根本没有时间去传播传言,况且,弟子真的想不出来,那样的谣言对弟子有何用处,难道就是为了惹真人们厌恶?”
面对常剑,她不愿拐弯抹角地说话,况且,她原本就不打算拐弯抹角说话。
他们不要她、不收她可以,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像前世那般,活得憋闷委屈,被人算计了还忍气吞声,由得旁人欺负耻笑了她。
此刻大殿中除了众位真人,也还站着不少弟子。
弟子们往往就是消息的传播源,她在这里澄清自己再好不过。
众真人原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重来看不上小辈间的勾心斗角,再加上顾长乐气运作祟,一开始都并没有将事情往深处想,如今顾长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从上山到进入宁心院,她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