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一支玉簪挽起乌发,张婉披上裘袍,领着数名宫女向?式乾殿走去。冬日天?寒,走在廊下还有?些冷意,到了式乾殿,火墙和地龙的热度,驱散了寒气。张婉解了裘袍,命人通报后,方才缓步入殿。
大殿内正燃着香露,清雅柔淡。天?子?双目微闭,倚在榻上。见张婉进殿,扭头道:“阿婉来了?都说让你在东宫静养了。整日到这边,染了病气反倒不妥。”
张婉三个月前方生下幼子?,正是该休息的时候。况且还要带孩子?,若是感?染了可不妙。
天?子?已经说了多次,但是张婉怎会忘了本分。行了礼,她毕恭毕敬道:“儿?媳身体强健,这两日二郎也?由乳娘带着,不妨事的。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朕好多了,已经能下榻了。”梁峰道。
他?的声音仍有?些嘶哑,不过较之前两日,确实好了不少。这些年陆陆续续病过几场,都没有?这次来的凶险。只是受凉就能高?烧不退,太医院忙前忙后十来天?,才把病情压了下去。
听天?子?如此说,张婉面?上露出欣喜神色:“父皇龙体康健,我等方能安心。不过还是不慌走动,多养些时日,除了病根才好。”
梁峰笑了笑,让人给太子?妃看座,又问道:“显儿?这些日可好?”
太子?妃这一胎生的还是个男孩,取名梁显。不过孩子?出生没多久,梁峰就病倒了,倒是没怎么见过这个皇孙。
“父皇放心,二郎如今能吃能睡,还胖了不少。回头抱来给父皇瞧瞧。”张婉笑道。
“等朕病好了再说吧。”梁峰轻叹一声。
他?这个成年人也?就罢了,若是把病传给孩子?,那才糟糕。
见天?子?面?有?忧色,张婉连忙道:“这些日大郎也?惦念父皇,还抄了《孝经》。让儿?媳呈给父皇。”
说着,她让宫人献上了几页纸。梁峰拿在手上翻了翻,就笑了:“这字,可比荣儿?当?年要强。还是阿婉教得好。将来芷儿?能进学了,也?要让她读书习字。”
“儿?媳晓得。”张婉笑着应下。
这时,内侍送来了汤药。张婉亲手接过,送到了榻前:“父皇,该用药了。”
药只一小碗,不热不凉,正好能入口。梁峰接过,饮了下去。旁边立刻有?人呈上蜜饯,让他?清口。
选了颗蜜枣吃在嘴里,压下了苦味。梁峰又道:“王良娣和郑孺人那边,怕是快要到日子?了。你安排产婆接生就好,不必太过操劳。”
这些年,太子?又纳了一良娣,二孺人。张婉生产前,两名侧妃也?验出有?孕。几个月过去,快到日子?了。身为东宫之主,张婉自然也?要照拂两人,尽正妻之责。然而到了梁峰嘴里,就成了不必操劳。这显然也?有?偏袒之意。
张婉柔声道:“儿?媳定会安排妥当?。”
梁峰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终是委屈你了。我也?会让荣儿?多多看护你们母子?。”
这话让张婉心中一暖。这也?是天?子?和旁人最为不同的地方。天?下男子?,对院中妻妾无不寻常视之。唯独天?子?,会惦念她这个正妻的委屈。能十数年专宠一人,哪怕为之背上污名,又是何等的情深意重?
然而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梁荣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夫婿了。
张婉低声道:“太子?待儿?媳极好,何来委屈?父皇多虑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早在太子?纳侧妃后,太医院就呈上了一份文书。说妇人在月事之后几日,反倒不宜受孕。这可跟旁人所知截然不同。东宫也?是有?彤史的,记录几个妇人的月事还不简单?如果太子?想让侧妃怀孕,怕是早就怀上了。
然而一直到她再次有?孕,这三四年间,东宫竟然无一所出。太子?对她,也?是极为呵护的。
见张婉面?色微红,替荣儿?辩解。梁峰笑了笑,又躺回了榻上。
因天?子?今日精神好些了,张婉到不忙端茶递水。而是坐在一旁,陪他?聊天?、下棋。又抚了首淡雅的琴曲。
过不多时,太子?就从垂拱殿转回。
“父皇可好些了?”一进殿,梁荣就问道。
“有?阿婉侍疾,朕好多了。”梁峰把这功劳摆在了张婉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