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毕竟只是郡府,就算早年是攻打东吴的前线,运漕通达,城坚粮足,地方还是颇为局促。猛地涌进了数万士族,别?说是城中了,就连淮南&—zwnj;郡都苦不堪言。
不知多少人找不到?安居的住所,诉状更是摆满了御案。不过?朝中公卿,并无&—zwnj;人有?这窘境。王衍在入城之后,早早占了&—zwnj;处官邸。虽比不上洛阳的宅院奢华宽绰,总算也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去处。
只是在进了寿春之后,想?要见到?他,就难了。
“阿兄身体可好些了?”王导坐在榻前,温声问道。
如今担任司马睿和天子沟通的桥梁,王导频频前来寿春,探查朝中变化。既然来了,怎么可能绕过?王衍这个从兄?
“咳咳……”王衍虚弱的咳了两声,叹道,“总好过?前几日。唉,谁曾想?这&—zwnj;路,如此艰难。”
迁都这千里跋涉,终是让王衍这个五旬老者?,病倒在榻上。原本那?如玉温润的肤色,已经变的蜡黄,皱纹和白发也平添许多。加上虚弱病容,哪还有?当日名士之首的派头?
见从兄这副模样,王导劝道:“阿兄莫慌,好好将养。正巧寿春事繁,也可暂避&—zwnj;二?。”
听到?从弟这话,王衍面上露出?了点笑容:“陛下?自有?主意,哪是我等能阻的?”
在迁都寿春之后,没了那?关乎性命的压力,小皇帝开始尝试操控朝政。随驾的士人本就想?寻个出?头机会,还有?不少南人想?要借机入朝。肯为天子出?谋划策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王衍本就不是做事的人,兼之狡狯聪敏,清楚调解南北之争有?多大的风险。哪肯参与这样的事情?正好趁着生病,躲了起来。毕竟是士林之首,小皇帝也不敢怠慢王衍,倒是让他再次成了占尽名头,却又不用任事的闲人。
这些话,自家兄弟说说也就罢了。王衍又叮嘱道:“你和阿龙在琅琊王那?边,不可轻慢。我看朝廷已经有?了乱象,天子怕也支撑不住局面。若是有?机会,推&—zwnj;推琅琊王,更有?益于我王氏&—zwnj;族。”
阿龙是王敦的小名。王衍可是分?外看好这个从弟,对两人的图谋更是心知肚明。他在小皇帝这边任事,占据要职。而?王导、王敦则跟随司马睿,另谋出?路。不论谁胜谁负,琅琊王氏,总能得到?好处。这才是他们这样的顶级门阀习以为常的生存之道。
王导颔首:“阿兄所言极是。不过?指婚&—zwnj;事,会不会落下?隐患?万&—zwnj;那?梁子熙不肯娶县主,与天子离心。抵御匈奴,岂不更难?”
天子因为匈奴异动,最?终决意把?自己的姐姐许配给梁丰,此事早已传出?风声。对于这手段,王导实在看不过?眼。如此&—zwnj;来,不是把?猜忌放在了明面上?好歹那?梁子熙也是三州都督,官拜司空,万&—zwnj;被逼反,又对谁有?好处?
王衍笑笑:“刚刚移都寿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天子哪能不疑?不过?梁丰其人心思深沉,若是真有?反意,说不定还会娶了县主。否则更可能娶个士族女,让使臣空跑&—zwnj;趟。毕竟不是刘渊那?等蛮夷,就算真有?反心,也不会这么快表露出?来。更何况,伪汉与并州比邻,能跑得了旁人,却走不脱他这个并州都督,总会牵制&—zwnj;二?。”
听到?王衍这么说,王导心中微微&—zwnj;松。现?在不比当初,天子已经移都到?了寿春,若真抵挡不住匈奴,怕是江东也要遭难。最?好的情况,莫过?于朝廷和并州分?别?在北地抵御匈奴,司马睿则在江东打下?根基。等到?消耗的差不多,再由他出?头,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小皇帝年纪实在太轻,若是跟惠帝&—zwnj;样在位十几年,可就麻烦了。
不过?王导是何心性,这念头只是&—zwnj;起,就压了下?去,没有?分?毫漏于表面。笑着点了点头,他道:“如此最?好。”
所有?人都在等待并州给出?的反应。然而?当使臣回到?寿春,呈上奏章时,仍旧让人大吃了&—zwnj;惊。
“梁卿说他不再娶妻了?”小皇帝看着奏报,眉头高高耸起。这可跟他想?得,全然不同。若是没有?记错,梁丰现?在只有?&—zwnj;个嫡子,膝下?犹空。年纪轻轻,就说出?这话,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现?在拒了天子指婚,过?两年再娶,岂不是自打耳光?而?若真心不想?续弦,他的家业要如何稳固?别?说旁人,就是手下?臣僚,都有?可能生出?贰心啊!
跟之前预料不相同,又要如何应对?
&—zwnj;旁,宋侍中拱手道:“天子这&—zwnj;试,不正试出?了梁大将军的本心吗?若是心存不轨,他自有?千百种方法应对天子指婚,何必直言克妻?如此&—zwnj;来,并州反倒可以放心。”
另&—zwnj;侧,苟晞冷笑&—zwnj;声:“也未必。我记得那?梁子熙曾犯过?丹毒,说不定是不能人道,故而?不娶。”
苟晞对于梁丰拿下?司州,又半途撤走护驾兵士之事,始终耿耿于怀,话说也毫不客气。不过?此话虽粗鄙,但也不无可能。
不能人道,娶妻何用?还不如表个态,让天子安心。这话于情于理,都更可信。小皇帝眼中突然绽出?光彩。若真如此,梁丰不娶才是最?好!子息单薄,嫡子现?年才九岁,能不能活到?成人还是个问题。而?梁丰本人体弱多病,更是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如此,子嗣年幼,根基不稳,岂不是大乱的前兆?
而?自己,如今只有?十四岁。只要活的够久,就有?希望重新收复山河!至于梁丰,现?在既无反意,让他跟匈奴硬拼,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