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灭,这屋子里的灯,一时一刻都不要灭。”
她愣了,虽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最终还是随了他的心思:“好,公子,我不灭。这屋里的灯,我会一直守着。”
床上的男子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又往床榻里面探了探,仍是背对着她。
又过了片刻,床那头又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你不压低声音时说的话,更好听。”
末了,不等她愣神,刈楚又补充一句:“你的声音同她一样,轻轻柔柔的,像小鸟儿。”
她握着被子的手一顿,一瞬间,有一个微妙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姜娆望着背对着他的男子,假装疑惑出声:“不知公子口中的那个‘她’,是何人?”
她问得小心翼翼的,因是对方背对着他,姜娆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过了片刻,就当她将要放弃获得这个问题的答案之时,刈楚突然闷闷出声了。
他似是用被子半掩着自己的口鼻,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也不知道我该称她为什么,也许,我只能一辈子观望她,恭敬地唤她阿姐。但在我的心里,她是我这辈子,用心喜欢过的姑娘。也是我身为刈楚时,一颗心的全部。”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慢慢小下去了,就在姜娆沉默之际,床那头儿又轻悠悠地飘出一句话来:“你的声音同她很像,可我知道,你不是她。你身上的味道同她不一样。”
“我睡不着,一旁的桌案上有些书卷,你取来读给我听吧。”
姜娆将视线从自己腰间的香囊上挪开了,顺着他的指引,果不其然地在桌案上找到了几卷书籍,略略挑选了下,她取出一卷兵书,又坐回了床边儿。
“取的是什么?”他问。
她缓缓答:“兵书,不知公子爱不爱听。”
“你念吧,只要你念的,我都爱听。”
闻言,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缓缓打开书卷之际,她又听到刈楚低沉的声音:“你不用压着嗓子同我讲话,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好。”沉默片刻,姜娆点了点头,又垂下眼去,看着落在膝上的兵书,深吸了一口气。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刈楚将面对着床榻里部,听着少女细细软软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没一会儿,便陷入了轻柔的梦境。
良久,姜娆待喉间干涩之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从一旁取过小茶杯,看着汩汩流动的茶水,一时间,思绪已经飞远。
怔忡之际,她手中还紧紧握着谢云辞给她的那个香囊,囊中有着淡淡的荷花香。那香气一寸一寸,从她的面上,缓缓攀上她的发丝,刹那间,她浑身便充盈了这种淡淡的荷花香气,经久不散。
思索了许久,她终是没有将腰间的香囊抽去,而是又将它重新系紧了些。
就这样,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在他眼盲时陪着他,也挺好。
……
七日后。
“小竹?”
“小竹!”
“小绿竹头——”
“哎,来了来了!”
当姜娆捧着碗面推开碧轩阁的门时,恰见刈楚坐在床边拍着床,怒气冲冲地瞪着门口的方向。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和那个姓谢的私会去了?”感觉到那阵熟悉的香气飘然而至,他这才慢慢舒缓了面色,轻哼一声。
姜娆无奈,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引着他慢慢走下床:“公子你说想吃奴婢做的面,奴婢方才去小厨房给您做去了,厨房里的柴火有些潮了,生起火来不甚旺盛,这才做慢了些。”
她从一旁取来一件素白色的软袍,一边替刈楚系着衣裳,一边解释道。
不过他也极其好哄,没一会儿,便消了气,欢天喜地地拉住她的手,坐在了桌子边儿。
“喂我。”刈楚张了张嘴,面上尽是一副破皮无赖之态。
她无奈一笑,旋即坐到他对面去,执起筷子,轻轻挑起碗中的面条,放到他唇下。
“公子,张口。”
他乖乖地动了动唇,那筷子刚碰到他唇下时,却又听到他轻轻一“嘶”。
“怎么了?”她一脸关怀。
“烫。”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委屈。
真像个孩子般,姜娆笑了,将筷子又收了回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
就如此,她终于陪着他将那碗面吃了一半儿,刚准备站起身替他找水时,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聒噪之声,引得桌前的男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什么人?”他的声音中,尽是满满的抵触。
不等姜娆前去查看,那门兀地一下被人轻轻推了来,为首的仍是那位碧袍男子,只不过他的身后,多了一群莺莺燕燕。
红的绿的,橙的黄的,好生热闹。
这下子,姜娆也将眉头蹙起来了。
“谢云辞,你又在给老子整什么鬼花样?”
谢云辞刚一迈进碧轩阁,就被刈楚吼得一怔,他望了望坐在一旁的姜娆,缓缓道:“我担心小竹一人在这里忙不过来,便又调了几名侍女来照顾睿荷公子。”
他的声音不咸不淡,落入刈楚的耳中,倒是引得他一声冷笑。
“谢云辞,你是欺负老子看不见是吧?”
谢云辞:“嘎?”
瞧着刈楚面上的愠色,他慌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特意从府中挑选出来的姿容出色的侍女,前些天,您说您想纳几位侍女在身边,我便……”
刈楚挑了眉,下一刻,就感觉到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似是有人缓缓来到他身边,轻柔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见着他没有挣脱,剩下的几名“侍女”便愈发大胆了,直直朝他身旁涌了过去,堪堪将杵在一旁的姜娆挤了开。
她一个不留神,已被人挤得一个趔趄,刚往后摔去,便被人险险扶住了身子。
“小心。”她抬起头来,谢云辞轻缓温柔的声音落于她的耳侧。
姜娆轻轻推开他搭在自己袖上的手,站稳了,看着那群莺莺燕燕正簇拥在刈楚的身边,一个两个的,笑得好生开心。
“公子,奴婢叫婉儿,婉转动听的婉,婉儿唱歌可好听了,公子要不要听?”
“公子,阿月唱歌也好听,公子听我唱歌好不好嘛……”
“不要不要,公子,你莫听她们的,我不光会唱曲儿,还会……”
姜娆冷冷瞅着,那一群姑娘在刈楚身边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圈儿,似是在防范着某人,不让她靠近半分。
素手默默收回袖中,拢紧后,又悄悄摊开。
攥了攥袖角儿,她咬了咬发白的下唇,心中徒生了一声冷笑。
这群人,勾引人的本事,和青楼里的那些姑娘们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