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声问道,声音懒洋洋的,带了些仍未睡醒的倦意。
屏风那头的少年应了声:“嗯。”
听他回复了,姜娆便也不再担心自己会吵到他,径直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细细地描眉起来。
片刻之后,屏风那头又传来少年低低的声音:“阿姐,我可是吵醒你了?”
姜娆描了右眉尾的最后一笔,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莫怕,我早就醒了。”
少年这才放了心,须臾又紧张地问道:“阿姐,我可以出来了吗?”
她回过神来,才知道刈楚是紧张她在换衣服,不由得“噗哧”一笑:“你出来吧。”
末了,又添一句:“只要不嫌弃我没化妆的样子碍眼,就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刈楚恰好一只脚探了出来。闻言,脚下猛地一滞,一时间走出来也不是,后退回去也不是。
从黄铜镜刚好可以瞧见他,见他犹犹豫豫地,姜娆笑着嗔骂了句:“呆脑袋,出来罢!”
“……好。”
他这才走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刈楚正穿着昨天她给他的那件衣裳,因为衣裳有些小,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姜娆也不顾只化了一半的妆,笑眯眯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半天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好看。”
他虽还未长开,干净清爽的样子也好看极了,眉眼澄澈,端的是青衫隐隐水迢迢。
也难怪苏六姨买下一个娈童。
见她这么夸他,少年的脸色又是微红,旋即也回了句:“阿姐也好看。”
“你说,我哪里好看。”
她扭过头去,笑着描着自己的左眉。
她知道自己好看,但就是想听他夸赞自己。
刈楚一怔,片刻之后,瞧着黄铜镜里巧笑倩兮的女子,支支吾吾出了声:
“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
“……”
姜娆正描着眉的手一抖。
嘴角一僵,她刚转过头去,正见少年恰好抬起眼,一双星眸映入她的涟涟眼波之中。
“化妆、不化妆,都好看。”
“怎样都好看。”
他轻声细语,见她望来,不禁躲闪开了目光。
姜娆停下描眉的手,也不管左眉只描了一半儿,只笑道:“你这小嘴儿,倒蛮会说话,和抹了蜜一般。”
闻言,刈楚不自然地垂了垂目光,直瞟着她粉白衫子上的一朵杏花,恍恍道:“阿姐,你先画着眉,我出去了。”
“干什么去?”她手上不停,边画眉,边扬声问道。
少年脚下一滞:“喂马。”
他别开了身子,欲推门而去。
“嗳——”
姜娆连忙把他叫住,“你先过来,坐下。”
她站了起来,见他呆愣在门口,边无奈地把少年扯了过来。刈楚任由她扯着,一下子坐在了黄铜镜前的小凳上。
“你这孩子,怎么跟个算盘珠子似的,拨一下动一下。”
姜娆按着刈楚的双肩,让他坐直了,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拿起一把小梳子来。
“你瞧瞧你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不顾收拾便往外乱跑。”
她半垂着眼皮,手指穿过他细密的青丝,突然这孩子闪了闪身子,转过头来就要去抢她手上的梳子。
“阿姐,我自己来。”
他低低说道,趁着姜娆一个不留神,终于把她手上的梳子抢了去。
她知道他又在害羞了,便往后退了两步,瞧着黄铜镜里的少年:“好,你自己来。”
刈楚抓着梳子,通过镜子恰好可以看见身后亭亭玉立着的少女,见她正含笑望着自己。他拿着梳子的手突然轻颤了下,转眼又故作镇静地朝着自己的头发梳了下去。
咬了咬牙,他稳下心神,不去看她。
“阿姐,我梳好了。”
过了阵,他终于把头发梳整齐了,刚准备站起身,身后的少女突然上前,又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
“等等。”
她一手拉开桌子旁的小屉,兀地取出一条紫色的发带来,低下头把他的头发高高地束起。
“这下好多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娆满意地扬了扬唇。瞧着镜子里少女如花般的笑靥,刈楚轻轻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好看吗?”
她迫不及待地开始炫耀自己的“作品”。
刈楚刚动了动唇,话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只见姜娆袅袅转了身,两手打开了门。
“芸婆婆,怎么了?”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芸娘怀里的那只雪白的小兔崽。
“娆姑娘,”见着姜娆,芸娘把那兔子往她怀里一放,欢欢喜喜地说,“这是谢公子让人送来的。”
谢云辞?
她的面上还是一派的不动声色,将那兔子抱紧了,边低下头拨弄着雪兔的耳朵,边朝屋内轻轻喊了声:
“阿楚,我镜子旁边有一方落梅帕子,你帮我取过来。”
刈楚低低地“嗯”了声,转眼便将那方帕子取了过来。
当看见从头到尾焕然一新的少年时,芸娘显然惊了惊,旋即立马接过那方落梅帕子,朝姜娆笑道:
“好,我这就去让人给谢公子送去。”
投我以雪兔,报之以方帕。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