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阖的门哗啦敞开,正大门是空门,除了寺庙的和尚和意图出家的人能走外,像盛言楚这样?的俗人只?能走偏门,小沙弥适才?要关?的也是空门,这会子香客过来,他们自然要敞门迎接。
进了偏门,小沙弥引着盛言楚去?拜佛烧香。
虔心地?跪拜三下,闻着佛堂里?袅袅的香火,盛言楚乱了一天有余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
捐了五两香油钱,盛言楚问?小沙弥:“小师傅,敢问?寺庙今日还?解签吗?”
小沙弥低眉垂眸,合掌柔声道:“施主请随我来——”
盛言楚抑着呼吸,将袖袋里?的签条奉上:“这签还?望住持帮我解一下。”
小沙弥愣住了,瑶山寺解过的签都会丢进朱砂血中浸泡,签条会变成红色,而盛言楚手中的签条一红一白,明显有一条没?有解签过。
带着疑虑,小沙弥领着盛言楚来到佛堂后,佛堂静谧,一推门,门后草团上盘腿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方丈,简朴的袈裟披在身,只?瞧一眼便让盛言楚心生敬畏。
老方丈至今高?龄几?何无人知晓,盛言楚合掌坐到对面?时不巧看到了老方丈两排红红的牙床,这般一想,看来老方丈也和他一样?是个俗人嘛。
笑成弥勒佛的老方丈伸出手,盛言楚忙躬身将两根签条递过去?。
“施主来寺中求合欢铃时,老衲就说过了,你既不信老衲的签词,何故今日又来?”
老方丈口齿清晰,声如洪钟。
盛言楚不敢隐瞒,便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
“弟子来此?其实另有一事。”
除了解签,住持一般不会轻易见香客,盛言楚灵机一动借着解签的由头才?得以进来。
“西北异兽狡?”老方丈笑了,“此?兽在西北是祥瑞之?物,很难驯服,施主能养这么?多年,俨然是好福气。”
“那他从黑变白是?”
老方丈神秘一笑:“天下祥瑞和凶兆出现,多多少少都会现有变幻。”
这道理盛言楚他懂,就好比上辈子小公寓发生地?震时他就觉得心口狂跳,第六感告诉他接下来有大事发生,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重生到了嘉和朝。
“敢问?方丈,异兽狡有此?行迹是吉还?是——”
没?等盛言楚问?完,老方丈径直打断:“狡为祥瑞之?兽,自然是…”
老方丈调皮的很,笑眯眯地?望着盛言楚,话说一半改口道:“施主近些时日定会有喜事发生。”
“喜事?”盛言楚大吃一惊,若面?前坐得不是德高?望重的瑶山寺住持,他恨不得冲过去?使劲晃一下这人的肩膀。
他这会子看上去?像是有喜事发生的样?子?
昨晚跑到襄林侯外的傻子难道不是他,当众挑衅闻人冲的不是他?惹出这么?多事,他还?能有喜事降临?骗鬼的吧?
狐疑的瞥了眼老方丈,盛言楚行礼起身往外走,老方丈站起来笑喊:“小施主不解姻缘签了么??”
盛言楚脚步微滞,扭头淡淡道:“用不上了,弟子前些时日已经和李家姑娘过了小定。”
老方丈眉眼笑开没?说话,目送盛言楚出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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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瑶山寺出来时,外边轰隆下起雷阵雨。
盛言楚没?有从小公寓里?拿雨伞,而是一股脑跑下了山,小沙弥站在廊下看得皱眉:“这么?大的雨,也不怕淋坏了身子?”
老方丈不知何时站到了小沙弥身后,端着是那副出尘的气质,见盛言楚只?身穿梭在雨幕中,老方丈阿弥陀佛了一声:“年少气盛的年纪总会冲动做些傻事,淋场雨清醒清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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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浑身湿透地?往下跑,夏季的雨大而猛,路过半山腰时,望着山下被绿树围着的皇城,盛言楚忍不住拢手大声喊起来。
混着泥土清香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滑,盛言楚奔走在山野间像拥抱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和畅快,因襄林侯而积攒的郁气似乎在一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雨越下越大,雷声也越滚越近,皇城内的各大街上种有矮树,担心被雷击,盛言楚便放慢了脚步,决定等雨停了再回京城。
山脚有一处卖茶的棚子,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盛言楚坐到棚内。
棚子里?稀稀疏疏坐着三五桌老百姓,花几?个铜板叫了碗姜花茶暖身子,两大口喝完,盛言楚便靠在门槛上观雨。
疾风骤雨挟着天边的电闪雷鸣哐哐地?往这边来,盛言楚看到大瑶山对面?山上的树木被劈倒了好几?棵,露出白白的树干格外的惹眼。
哈了口凉气,盛言楚暗道这雷怎么?就不劈死襄林侯,炼铜人渣活到七老八十的高?寿,像话吗?
苍天莫不是没?长眼睛?这样?淫.乱的畜生不收进地?狱是留着准备升天做神仙吗?
“轰隆——”
“快看!”老百姓纷纷往棚沿下跑。
一人指着远处:“那边起火了?刚有道雷一闪,好像是劈中了那边。”
盛言楚个头高?,望得远,皇城南边此?时升起缕缕青烟,老百姓们正凑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讨论天雷劈中了哪里?时,天际又划过一道闪电。
紧随其后的雷声震天动地?,盛言楚捂住耳朵,胆小的老百姓怕得往后躲,只?见银亮的惊雷轰隆地?往皇城方向席去?,一下、两下…
疾雷不及塞耳,好多人被震地?耳朵有几?息的失聪,平地?雷声过去?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一时的变故吓得老百姓纷纷面?向瑶山寺合掌跪倒。
骤雨初歇,盛言楚起身往城内走,夏季的雨一茬一茬地?来,再不走他今天就回不去?了。
雨一停,阳光散了下来,便是如此?,空中的雨还?在细密地?往下掉落。
进到城内,大前门客栈住下的人将去?主城的路围得水楔不通。
“造孽啊,好像劈死人了……”
“劈得哪家?”
“不知道哇,搁得太远。”
盛言楚越过拥挤的人群往里?边走,拐弯去?城北甜水巷子时,忽听城南响起声声哀乐。
有此?阵势的,看来死的人身份不一般。
“叔——”盛允南从城北巷子口跑出来,“奶猜到你淋湿了衣裳,特意让我出来给你送干的,赶紧换上,可别着凉了。”
盛言楚将视线从城南浓烟处收回来,跟着盛允南往隐蔽的小巷子深处走。
湿衣服黏糊糊穿得难受,边换他边道:“南哥儿,你去?找辆马车去?,待会咱们跑一趟城南。”
“去?李家吗?”盛允南将盛言楚脱下来的湿衣服包起来。
“不是。”盛言摇头,“我想去?看看雷劈死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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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又开始刮风下起雨,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止住城南百姓看热闹的脚步,马车驶不进去?,盛言楚就撑着伞往里?走。
地?上四处可见被雷劈裂的木屑,顺着木屑,盛言楚竟走到了昨晚他来到的襄林侯府对面?那条巷子口。
“谁被劈死了?”他急忙逮住观望的老百姓问?。
“还?能是谁?”老百姓捂着嘴小声说,“是府里?的侯爷…”
襄林侯死了?
被雷劈死了?!
“真死了?”盛言楚瞪大了眼,他才?在茶棚祈祷让老天爷一道雷劈死襄林侯,这老天爷难道听到了他的心声?
“还?能有假?才?敲了送丧钟,适才?太子殿下都过来了。”
“侯府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昨夜走水将西苑烧了个干净,今个倒好,直接一道雷将老侯爷给——”
“老天爷好端端的降雷劈他,可见他平日做得伤天害理的事颇多,竟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嘘嘘嘘…”
盛言楚听到这些话不由牵唇笑开,指挥盛允南:“走,回家去?。”
盛允南也不知他叔为何突然那么?开心,围上前笑问?:“叔,你这是遇上啥喜事了?”
喜事?
瑶山寺的老方丈说他近期有喜事到来,襄林侯的死,可不就是喜事?
“自然是有的。”
盛言楚笑眯眯的举伞行走在街上,从昨天到现在,他的心情随着襄林侯起起落落,如今襄林侯死得凄惨,卷起狂浪的心湖终于归于平静。
“啥喜——”盛允南还?没?问?出口,一顶小轿子抬着从前边奔过来。
盛言楚撩起衣摆走到一旁等轿撵先过去?,来得轿子华丽非凡,里?头坐着的人想来不好得罪,盛允南紧跟着盛言楚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避到路边。
经过盛言楚身边时,轿帷从里?边拉起,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俊美脸庞。
雨一时下大,看戏的老百姓匆匆地?往家里?奔,无人注意到街角这顶小轿倏地?停了下来。
盛言楚倾身走近:“雨下这么?大,殿下怎好出来受凉?”
五皇子侧头瞧向此?刻乱糟糟的襄林侯府,苍白的唇扬起一抹兴味笑容,幸灾乐祸道:“此?等大事怎能少了我这个京城小霸王去?掺和一脚?这会子也不知太子爷在里?边急成了什么?样?…我着人配了锣鼓,待会好进去?陪太子爷哭一场。”
盛言楚直起腰,斜雨下襄林侯府呛鼻的灰雾扔盘踞在府门上空久久不散,昨日还?壮丽华贵的侯府一夜崩塌成断垣残壁,府中的顶梁柱襄林侯被天雷劈死,这种死局若没?个正当的借口,太子一脉接下来有的忙了。
“知道昨晚那场火谁放得吗?”
五皇子气息很轻,若非盛言楚靠着近,他都不一定能听到这句话。
想起昨晚那句‘多谢’,盛言楚蹙眉。
“虎贲营昨夜‘揭竿而起’跑到襄林侯府偷取虎符,不料中了闻人将军的埋伏…”
那些人是来偷虎符的?盛言楚微惊。
寻常人便是偷走了虎符也指挥不了虎贲营,除非是虎贲营的主将。
“…你义父着实送了一个妙人呐。”
五皇子舒坦地?挥手让轿子起身,回眸冲盛言楚道:“得空了你去?跟骠骑将军聚一聚,他这人脑子一根筋,如今虎贲营尽数在他的掌控之?下,我担心他太过耿直,回头这虎符还?没?焐热就交给了父皇。”
盛言楚凛然点头,襄林侯一死,骠骑将军詹全就会成为炙手可热的新秀,他得抢在前头将人拉过来。
詹全虽说是他义父举荐上去?的人,但此?人傲骨嶙峋,就像五皇子说的,极有可能将虎贲营交给老皇帝。
老皇帝年纪太大了,若再让老皇帝把持朝政,朝中储位之?争依旧停止不了,何况…只?有老皇帝手中没?有权,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去?华府。
猥.亵华宓君的襄林侯都死了,罪魁祸首的华正平和唐氏岂能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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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晴,一大清早盛言楚便来到了翰林院。
许是襄林侯死得过于惨烈,以至于难以启齿,这一天的早朝直到日上梢头才?散。
翰林院两个掌院,一个病重,一个是襄林侯的旧友,昨天含泪去?吊唁襄林侯,不成想雨天路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尾脊摔断了,这会子正搁家里?哀嚎痛哭呢。
有关?早朝的事,盛言楚等翰林官只?能等戚寻芳回翰林院带消息。
“大人——”
“朝中如何?”
戚寻芳才?下马就被翰林官们围住。
戚寻芳大步往内走,边走边交代事,看到盛言楚,戚寻芳招手让其过来,两人一道进屋。
门一关?,戚寻芳开门见山:“太子今早在金銮殿伤心欲绝,本官官阶低没?能瞧见,听吏部的人说,太子当场吐了血。”
“这么?严重?”盛言楚挑眉。
襄林侯欺压外孙太子多年,如今襄林侯没?了,太子爷不该放爆竹庆祝才?对吗?
不过襄林侯手中的虎符被盗,太子一下痛失虎贲营,可不得凄入肝脾。
戚寻芳找盛言楚说这些自有他的理由。
“太子咳血病危,本官瞧着是气的,今日早朝,有人奏说天公震怒,若非襄林侯十恶不赦,老天爷怎会一道又一道的雷往他头上劈?”
“朝中文武百官为此?争吵不休,襄林侯虽有抵抗南域蛮人的大功劳,但这些年皇上对其敬重有加,襄林侯却居功自傲,早朝之?上,弹劾襄林侯的折子堆得比人还?高?,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戚寻芳的狐狸眼睨向盛言楚:“皇上命四殿下带人彻查襄林侯生前犯下的大罪,太子一听,当场飚了血,四殿下向来和太子不合,想来这次彻查,那些莫须有的,或是确切做过的事,四殿下应该都会推到襄林侯头上。”
盛言楚默然无语,他要是太子,何止吐血一说。老皇帝让四皇子查襄林侯,这跟打太子的脸有什么?区别?
四皇子手中有皇令,届时襄林侯的身后名声到底如何全凭四皇子那两片嘴唇嘚吧。
“为避免四皇子将私事掺和进去?,皇上降旨让翰林院调一人过去?监察四皇子,原是让本官去?,可如今翰林院两位掌院都病了,本官脱不开身,本官遂向皇上举荐了你去?。”
“我去??”盛言楚两颊漫上红光,他求之?不得啊!
心儿激动得想一蹦三尺高?,然面?上不显,谦虚拱手:“大人高?看下官了,下官才?入官场一月不足,监察事关?重大,下官怕是无能。”
“你行。”戚寻芳笃定地?说。
从在会试贡院将盛言楚推上会元位置时,戚寻芳就时刻关?注着盛言楚。
入翰林院这些时日,唯有盛言楚没?有见天的和人鬼混,翰林院虽不大,但自成好几?派,某些庶吉士才?结束朝考就抱团取暖,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监察。
盛言楚推门而去?,翰林院门外早已落了顶小轿等着。
官轿稳而快,才?半盏茶水的功夫就送盛言楚去?了别地?。
作者有话要说:上来小声哔哔几句:科举文不太主男女感情的,感情篇章是为了过度某些情节而安排的,后面几乎都安排楚哥儿走事业路线~~~~
小可爱们觉得可吗?大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