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杜妈从温室里面出来了。
她手里抱着一捆刚刚采摘的洋桔梗,脸上神情是淡淡的,一点涟漪也没有。杜流洵站在楼上,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看着他,露出一脸花痴笑。
杜流洵:“……”打死不能承认这是他亲爹。
杜妈很快就看到了男人,吓得手上的洋桔梗掉了一地。
杜妈冷静下来,问:“已经过去十年了吗?”
男人点点头,低下头把掉落的洋桔梗捡起来,温柔递给面前被时光善待的女人,说:“已经十年了,杜流洵也过了12岁了。”
杜妈垂下眼眸,似乎在挣扎什么。
快要入夏的夜里只剩下一片清脆的虫鸣。
杜妈为他开了门,男人进了屋子,看到了那满院的玫瑰,惊了一下,问杜妈:“你还喜欢那个男人?”
杜妈摇摇头,看向玫瑰的时候,眼神逐渐温柔下来,她弯下身子,细嗅玛格丽特,说:“这满院子的玛格丽特,都不是我种的。是你儿子种的。”
男人哎哟一声,拎着两朵娇艳欲滴的玛格丽特,笑得跟他头上发胶完全形象不符合。
杜流洵想:“完了。”
男人一点怜惜没有,摘了一朵玛格丽特,放到鼻子间细嗅,说:“这小子倒是被你教得很优雅,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他了,冷酷内敛,像个高贵骑士。”
杜妈叹了口气,垂下眼眸:“你带他回去吧,对不起。”
这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也不知道在对着谁说。
杜流洵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然,男人打算连夜把他带走。杜流洵从未如此慌乱,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只有他的沈千鹤,杜妈上来让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杜流洵脑海中依旧隆隆作响。
他冷静而沉默,一双桃花眼里面隐约可见几条血丝。
杜妈第一次拥抱了他,跟他说:“对不起。那个人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必须要跟他回去,他需要你。”
杜流洵冷漠站着,什么话都没有说,杜妈为他打开行李箱,杜流洵把一封又一封情书放了进去,还有没有成稿的沈千鹤的教材,把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都放了进去。
然而,他真正带走的,只有,沈千鹤那块金牌。
杜流洵对杜妈说:“请您把这个箱子交给沈千鹤,再见。”
12岁的少年,脊背倔强又高傲,不能哭泣的氤氲雾气在眼眶中消散,他深深凝视沈千鹤的房间,深深凝视那棵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花的枣树,甚至深深记住这片沈千鹤真实存在的星空夜幕。
寂静小区只有犬吠,他的姑娘,正在甜美的梦乡里面奔跑、玩闹,这样真好。
只是。
杜流洵伸手摸了摸自己仍旧空荡荡的胸口,企图幻想出黄角兰的模样。
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能戴上那朵我从未见过的花。
此时,离毕业还有两个月。
72.
沈千鹤估计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一直以来守护的崽儿,就这么痛快离开了自己。
那双小手心,明明前不久还紧紧攥着,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了。
沈千鹤有些失落,别扭着气了好久。此后,米什早上在路口等她,两个人有说有笑,只是沈千鹤的笑容始终有那么一点怅然。
偶尔,沈千鹤会看着空荡荡的旁边,以为杜流洵一如既往还在,伸出手去,直到被空气的空洞包裹,沈千鹤才会正视他真的离开了这个事实。
米什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杜流洵,仿佛当这个人不存在,时间久了点,就连沈千鹤自己都怀疑,那些缥缈的过往是否真的只是一场梦。
直到在毕业前夕,大头娃跑到沈千鹤跟前问:“沈千鹤,杜流洵呢?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沈千鹤竟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