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太监总管顾问行亲自从门外接了折子呈进来,康熙接过,并没有立刻打开御览,反而先对顾问行吩咐道:“把阿哥公主们,带去套间暖阁里用早膳。”
这是要避着几位小主子,顾问行躬身应了嗻,一边吩咐传膳,一边请着胤褆、冷星三人往套间暖阁里去。
“两位阿哥、公主,请随奴才往这边走。”
大阿哥慌得怕得连连回望,脚下迈不开步子,又不敢不走,竟同手同脚起来,冷星左手拖着紧紧抱着她手臂的胤祉,伸出右手,一把牵住大阿哥,硬生生扯着他走。
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康熙欣慰的笑着夸赞道:“朕的乌西哈倒是很有长姐的气度。”
冷星听见了,眼睛眨了眨,没有回头,只很明显的、很做作的改变了拽着大阿哥的手势。
康熙瞧着三人走远,这才踱步到设置在门口处的御案前坐下。
他确实是有意回避着几个孩子,不为别的,只是怕伤了他们的心。
这件事,对他的子女们下手的事,牵扯之人左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利益相关者,而那些利益相关者,很可能就是他们其中谁人的亲族,或者旁的兄弟姐妹的亲族。
他不愿意他们手足之间因为旁人作恶而生出嫌隙,这些事,他来处置了便是。
康熙是怀着一腔慈父心打开的奏折,然而……入目一看,康熙的心神顿然大震,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康熙心中的震惊愕然半点不消,又凝神的细细看起了第二遍。
好半晌,康熙才一脸不知什么表情的放下了折子,这怎么可能……天花竟是他们自己染上的,甚至是故意染上的!乌西哈曾胆大的让奴才偷偷带回太子用过的杯盏!
原来没有别人,是他们自己,可几个孩子,那又是天花,这怎么可能!
胤褆就罢了,胤祉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怎么可能害他!
康熙心里满是荒谬,紧接着生出更大的怒意。
他的乌西哈温柔娴静、孝悌恭顺,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其中,必有小人教唆作怪!
康熙指着奏折上的一处疑点,问道:“公主曾让大阿哥采牛痘液?这又是怎么回事?公主要牛痘液做什么?”
梁九功在外头低声禀报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公主的书房发现了几样东西,公主似乎在比对天花与牛痘的不同。”
康熙皱起眉头,心头疑窦丛生,一个六岁女童,研究天花?还有牛痘?
天花也就罢了,毕竟太子得了天花,自己又为了照看太子罢朝,此事动静不小,她担心太子,想要替父分忧在情理之中,可牛痘……这一个人痘一个牛痘,实在是如何也牵连不上。
“呈上来。”
很快,两个托盘被呈到了康熙面前,一个上头放着几张图纸,一个上头摆着几件衣料,最后头,还有一个太监双手托着一个与望远镜有些相似的物件。
康熙起身,先拿了头一个托盘上的图纸查看。
前几张,都是一些天花病症的画像,画得恶心至极,康熙看过后放到一边,只一左一右拿着最后两张图纸来回比对。
这两张图纸上头都画了一些边缘毛刺复杂的椭圆物体,具体是什么东西,他没认出来,像是从未见过,康熙仔细分辨着上头批注的文字。
这两张图纸上的文字,歪七扭八不说,还错漏了不少笔划,而且毫不讲究美观布局,只单个字就比那图还大,笔划复杂的字又比那笔划简单的字再大上一倍。
不过也幸好写得大个,不算难认。
一张上书“天花病毒”,一张上书“牛痘病毒”。
病毒?
康熙的眉头蹙得更深,这是何解,难道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疫瘴还有形状?可乌西哈又是怎么知道的?
怀着更多的疑惑,康熙移步到第二个托盘面前。
第二个托盘最上头的一片布料极轻巧,是个口罩。
这不算稀奇,在元朝时,就有宫人用绢布蒙口鼻为皇帝献食,以保食物洁净,不过乌西哈这口罩又有不同,她在两端穿了耳挂,可想使用起来会更方便且密闭。
康熙用手捻了捻口罩的材质,口罩内外皆用了细纱布,摸着不止一层,中间好似还夹了别的什么东西。
“拿剪子来。”
康熙让人取了剪子来剪开,发现中间夹着的是棉花,可好像又不是普通棉花,它并不像普通棉花那样松软,它的纤维柔软、细长、洁白,不乏弹性,还极容易分层。
康熙想了想,将御案上的茶水倒在了上头,果然较之寻常棉花有更好的吸水性。
放下口罩,康熙又拾起托盘里的手套,最后拿起托盘里能将人全身笼住的窄领窄袖的肥大罩衣。
罩衣、手套、口罩,几乎能将全身上下包裹不漏,很明显,乌西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康熙抬手按了按额角,更加想不通了,她既然知道这天花的可怖之处,为何还要、还敢研究此物?
最后是那个类似望远镜的西洋物件,因着康熙初年,西洋传教士与汉臣的历法之争,他对于西学很有几分研究,他知道望远镜的目镜是向上向外的,而她这个却是向下的,这显然不是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