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宋启南念了她十年。
———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叶岁,是冬天,俞城下了很大一场雪。
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都镀上了银白。
人工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枯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掉在地下。
傍晚时雪停了,天际出现一道橙黄色的霞光,宋启南放学回家时,不经意瞥到了胡同里一个雪白雪白的小团子。
仿佛要与雪地融为一体。
小团子滚着雪球在笨拙的移动,脑袋上戴了一个蠢兮兮的帽子,粉白色的圆球从她耳朵两旁滑下来。
不过是个陌生人,他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过去。
小团子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精致好看的像个洋娃娃,捧着一把雪就要往嘴里塞,蠢得要死。
看了几秒,他扬眉,终于想起来了。
是叶家的小姑娘。
他没见过,但是时常听母亲提起。
之所以会认出来,是因为在母亲那里看过她的照片。
就是不知道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宋启南生出一丁点恻隐之心来,她那么蠢,万一被坏人抱走了怎么办,他母亲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他蹲在小团子面前,难得恶趣味,看着她吃雪也不阻止。
就要吃到口中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大眼睛水润润的,是澄澈而清透的黑。
她摘下了手套,小手被冻的通红,犹豫了许久,将手中的雪递到他面前,声音软糯:“哥哥吃。”
鬼才要吃。
见他不接,小团子只是笑,傻乎乎的,眉眼弯弯,漂亮的不像话。
“你爸爸呢?”
宋启南听说她母亲去世了,起初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她,又觉得挺可怜的。
“去停车了。”
小团子果然很乖很乖,怪不得他母亲那么喜欢。
过了一会儿,叶父急匆匆赶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捂住小姑娘通红的手,给她戴上手套,示意她:“岁岁,跟哥哥再见。”
她笑着挥手,连带着帽子上的毛球一颤一颤的。
那天过后,他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再也没见过小姑娘,偶尔从母亲口中听说过她。
再然后,就是那场晚宴。
当初蠢兮兮的小姑娘长高了些,穿着公主裙,很有礼貌的跟各位叔叔伯伯打招呼。
宋启南当时已经对她没有印象了,小姑娘之于他,和宴会厅中的其余人没什么不同。
是酒杯,是灯盏,总归无足轻重。
其实细细算起来,宋启南真正注意到小姑娘,是高中时期。
那时候初中部和高中部只隔了篮球场,他时常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小姑娘的名字。
叶岁叶岁叶岁。
吵得他烦不胜烦。
几次阴差阳错的见面,小姑娘和记忆中相去甚远,变得乖戾了许多,尤其是面对他,冷嘲热讽的,对他的讨厌来的莫名其妙。
宋启南不曾记得有哪里得罪过她。
他当时只是觉得好笑,却不会在意。
高二年级时,因着意外,他休学了一年。
耳朵根清净了一年,有时也会想起那个明媚耀眼的小姑娘。
等再回到学校时,她已经升到初三年级。
鬼使神差的,他重新读了一遍高二。
在很久以后的日子里,宋启南都不敢明确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因着错误的意外,他们之间有了交集,他好像偷来了与她相处一年的时光,又好像失去了许多许多。
她像个小太阳,不自觉吸引人想要靠近。
此去过后多少年,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里,他都会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当初在胡同口停下是错,选择留级是错,连多看她一眼都是错。
他的生命里,本不该出现意外。
年少时的宋启南,温和有礼,沉静疏离,看似浅浅淡淡的笑,实则却不达眼底。
他所有的失控都给了叶岁。
某天放学后,老师临时找他有事,走的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