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沐夏淡淡地,无所谓地说。
“丢了?真的?”临秋小心翼翼地问。
“那条罗帕丢了好久,我都快记不得了,怎么忽然想起它来?”沐夏奇怪地看着妹妹。
“没有啦!我是觉得……姐姐那条罗帕上的字绣得太好,丢了怪可惜的……”
“有什么好可惜的,再做一条就是了。”沐夏不以为意。
也不过是条罗帕,也不过是个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吧,有什么好心心念念、执着在意的。
“姐姐……”小丫头犹豫了一会儿,迟迟疑疑地问,“姐夫这次去南方找你回来,挺尽心的,我看姐夫其实对姐姐很好,姐姐还是不喜欢姐夫吗?姐姐讨厌姐夫吗?姐姐……你……会对姐夫好吧?”
“我几时说过讨厌他啦?妹妹,有闲情操心姐姐,不如担心你出嫁后夫婿会不会体贴疼爱才是!不过,我家临秋妹妹这般娇美可爱,谁人会不喜欢不疼爱呢?顾三——”沐夏不想总是纠缠在赵隽的事情上,反过来跟妹妹打趣。
“姐姐真讨厌!好好说你的事儿,偏要扯到人家身上——”毕竟是小女孩儿,提起自己的亲事终不免羞涩,临秋及时打断姐姐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又把话题转回姐姐姐夫身上,“姐姐,你不知道吧?你离开京城后,姐夫就回来了——”
她当然知道!大概还是所有家人中最先知道的呢!
想起在乌家村,二十多天前赵隽的行为,沐夏微微撇了撇嘴;想起他今天的行为,心里还是暗暗有气——莫名其妙的,不可理喻的,他似乎突然喜欢起她这个妻子来了,以至于完全忘记自己之前如何的不喜欢:不喜欢到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不喜欢到干脆避而不见。
他现在——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就算他健忘吧,她的记忆力却好得很,清楚记得他曾经厌恶她厌恶到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地步——老实说,她没想到自己会遭人厌恶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在乌家村偶然相逢,她还真是无从得知这个事实。向来,她以为自己是个很能看得开的人,对这件事情却很难——无关乎伤心,因为她不爱他,而是自尊的问题。如果说他莫名地从厌恶变成了喜欢,抱歉,她依然停留在原地;如果他以为突然的转变可以换来她受宠若惊的迎合,嗬,不可能!
因此,进城之前,她打定了主意,现在——至少在临秋出阁之前,她不会跟他回赵家,其实……嗯,不想跟他回赵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她……其实还没有做好与他亲密相处的准备。本来,她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今天在乌家村茶店,他毫无预兆突如其来轻薄她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个名正言顺身为她丈夫的男人,对她是享有特权的——可她,根本没法做到随随便便将就,轻轻易易给予……
她承认,她不情愿,她……有些惶恐,幸好,临秋的亲事可以拿来当借口,给了她一段缓冲的时间,但这段时间也还是不够多,今后怎么面对他,她得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才行!
“……姐夫第一次来探姐姐的病,娘亲说你在出水痘,哈哈,姐夫真信了,乖乖回去;第二次来,娘亲没法子推托,我就说让我假扮姐姐装病骗骗姐夫,不曾想,给姐夫看破了——唉……后来姐夫说要去找姐姐,说要姐姐的画像张榜寻人,我就给画了一张,姐姐,你说我画的可像?姐姐,姐姐,你到底在不在听呀?”临秋说了半天,发现姐姐似听非听的,忍不住嘟起红红的小嘴。
沐夏刚才确实走了神,不清楚妹妹到底在叨唠些什么,回想一下,记起耳边恍惚掠过一个“画”,忽然想起妹妹给她画的那张“画像”来,不禁好笑地轻弹妹妹的额头,“平时要你用心学画你就爱分心走神,你说,你那画像画的是姐姐我么?”
“怎么?姐姐觉得画的不像吗?不会吧?我看着……还好。”临秋瞪大眼睛,不太相信自己的画技如此不堪。
“说像也有些像,说不像也完全不像,画画不仅要描其形,还要捕其神,你那画儿形是有一些,神却没有,连我看了都不晓得是自己的画像……”可是……嗯,奇怪?赵隽手里拿着那样一张不像她的画像找她,到底怎样认出她来的?
“不像就不像吧,反正我也不想当画师,而且,人像本来就不好画嘛,那个……不是有一首写王昭君的诗吗?说杀了给王昭君画像的宫廷画师的那一首,什么意态什么的……”临秋皱眉想了会儿,还是想不出来,只好求助地看姐姐。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沐夏轻轻吟道。
这是王安石的一首咏王昭君的诗——《明妃曲》,大意是王昭君的美不在其容貌,而在其“意态”——即精神上。
“对了!对了!就是这首!姐姐懂的真多。人家诗里都说了,汉宫中的画师连大美人王昭君都画不好,更何况妹妹我这个平凡小女子呢!”临秋笑嘻嘻地为自己开脱,又说:“姐姐,就算我画的不像,姐夫不也把你找回来了吗?说真的,姐姐,姐夫当时索要你的画像,说是好拿给别人辨认,我还偷偷怀疑姐夫一定是不记得你的样子了,还私下里替姐姐埋怨姐夫呢,没想到是妹妹猜错了,错怪了姐夫!”
错怪?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