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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有德有个好姓,颇有渊源,也有个好名字,可惜人品匹配不上。人品不行,运气不错。
景庙清洗军官,他躲过一次劫。成庙快死时朝廷终于扳倒魏逆大肆清洗“阉党”,从陕西陕西到山东卫所被毁得摧枯拉朽,孔有德又躲过去,没被杀。鲁王在山东时根本不显,跟官员从不结交,孔有德都没见过他。说摄政就进京摄政,被京官们压得一个屁都出不了紫禁城,遑论护住自己的封地。孔有德看着,摄政王不似人君,大晏呆不得了。这一只垂死挣扎的巨兽正在慢慢沉下泥潭,因此他早有出关投奔建州女真之意,暗地下也勾搭了许久。投奔山匪都得有个投名状,何况女真比山匪还要高等。鲁王好赖算个藩屏,就算没有实权,在山东有个震慑的名头。鲁王离开山东,是个机会。朝廷连番清洗军官,军官们早就不满,有一些甚至离心离德。孔有德细细扇着风,眼看那火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孔有德终于收到辽东人回信,一拍板,起兵!
占领登州异常容易,孔有德自己都没想到。大晏像是一块很酥的芝麻饼,一掰就开还掉渣。
登莱巡抚黄华文逃跑,总督杨源想跑没跑成被登州人抓住,五花大绑按在地上,孔有德进城“受降”时看杨源被捆得跟个王八似的。孔有德拿鞋底碾杨源的脸,杨源呜呜地也不知道是咒骂还是求饶。孔有德一边碾杨源的脸,一边摆着手指算一算。各省军事最高将领是都指挥使但是朝廷最不放心他们这些野蛮的武人,所以又在都指挥使头上压“三节帅”,总督总兵和镇守太监,除了太监,总督总兵都是朝廷认命的文官,三节帅议事府都指挥使根本没资格进。文官懂个屁的兵事,杨源耀武扬威这么久,临阵也只会逃跑。孔有德哈哈大笑,觉得有趣。这些文官天天嚷嚷气节尊严,该逃跑时最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孔有德乘胜转而进攻莱州。春天终于回暖开了海面,占据登莱两州可以迎建州金兵渡海,进而全攻山东。年前黄台吉围京失败,不就是因为后方补给不足,沈阳闹饥荒,军队支持不住。辽东来信,一旦夺取山东,有山有水又临海,物产极丰,则剑指京畿谋取全国指日可待。孔有德比谁都知道山东兵事是个什么糟烂状态。都指挥使宗政鸢说不上话,鲁王是个死的,没有齐王,一锅烂肉。
山东,就是孔有德的投名状。
没想到打莱州遇到激烈抵抗,久持不下。新任登莱巡抚徐从之亲自登城指挥被炮火炸死,莱州人为了成全徐从之和自己的忠义,决定效法右玉,死守至最后一人。
孔有德必须拿下莱州,他想要那支葡萄牙教官队。这些西番精通火器,并且……孔有德要为长久打算。内地军官并不以海面为意,孔有德海边长大的可知道水师如何重要。西番水师自有一套精妙理论能岁岁远涉重洋,就算不能收归己用,也可献给金国。
孔有德部被莱州城内凶狠的火力打得损失惨重,教官队训练出来的火器营名不虚传。孔有德咬牙切齿,这些西番!被黄纬一顿削还特么削出忠诚来了!
莱州城里城外火炮对轰,孔有德连攻几日,镇守太监童辉领人抵抗却节节败退,山东总兵张大同推说调兵在路上,迟迟不不肯来救援,莱州城大门岌岌可危。孔有德部下担心别处会有援军,孔有德呵呵一乐:“哪里的援军?摄政王可不敢让京营离京,除了京营,他还有别的兵可调?”
“辽东驻军如果南下呢?”
孔有德盯着與地图心想,辽东南下的那可不一定是谁的援军了。
莱州城墙上有人骂:“我不是晏人都知道忠孝节义怎么写,你为何要背叛皇帝陛下?”
怪声怪调,想来是葡萄牙教官。回答他的是一声炮,把他震得往后一摔,一脸土。
雷欧被那一炮轰懵了,耳朵眼里塞了两团乱麻,什么都听不清,满眼只有金星乱飞。还有炮轰,轰不上城墙震得土渣乱飞。雷欧爬到一边,竭尽所能护住地上躺着的伤员:“弗拉维尔,你醒着么?”
躺着的葡萄牙军官胸前被血泡透了,嘴角淌着血沫,双目紧闭,漂亮的金色长发和着血泥一绺一绺的。雷欧蹭蹭冒眼泪。弗拉维尔是教官队的领队,和雷欧是一个地方来的。雷欧在大晏这么多年,从南方到北方,多亏弗拉维尔照顾。
“你可别死啊……”
弗拉维尔还有意识。他感觉到雷欧在帮他挡飞溅的碎石土渣,也感觉到胸口血往外冒,生命随着血液奔涌出他的身体。雷欧徒劳地想帮他止血,他心里一叹。
为我祈祷吧,雷欧。
为我祈祷,结束旅程获准凯旋。为我喜悦,进入永恒宁静的天乡……
莱州城门将将要倒时,孔有德的部队突然停止炮击。孔有德大怒:“接着炸!”
传令官诚惶诚恐:“神机营无人!”
孔有德一愣:“再去传令!”
左翼神机营毫无声息,传令官一去不返。孔有德亲自上马去神机营,神机营的火炮齐刷刷一转炮口,火雷烈焰对着孔有德部队灭顶而降。孔有德部队被炸得狼奔豕突:“怎么自己人轰自己人了!”
孔有德大惊,神机营竟然悄无声息被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