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洛斯·福尔摩斯,这个名字代表着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梦魇,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魔,是迈克·李的囚徒……
她应该在西藏某个卫星都无法扫描到的悬崖峭壁之上、岩石堡垒之中,拖着病弱的身体,戴着天珠翻看着唐卡和长诗。这个女人瘦弱得令人难以置信,她的身体好像在枯竭,但她的灵魂却简直能从那具□□中挣脱出来一样。
她黑发披肩,面容消瘦,皮肤苍白得像一片纸,面容精致秀美,但看起来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酷和不在意的超然。她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就如同看着一个个矩阵、一块块沙石……她就像来到了一个沙滩的孩子,默然地注视着前人留下的沙堡,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踹一脚将其摧毁,也可以兴致勃勃地将其加固,甚至有兴趣的时候还可以制作一个沙堤,让海浪不至于将这些脆弱的沙堡冲毁。
——因为那都是没有意义的……沙堡是没有生命的、沙滩是虚假的、海浪是无序的、天空是苍白的。在她看来,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虚假而科幻、精致又空洞、光怪陆离却单调乏味——这一切都不真实。
作为沙滩上寥寥几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随心所欲。
她质疑一切、她否定一切、她愤怒一切——当她知道,她所执着的亲情和羁绊或许只是虚假的时候、当她知道她所依仗的智慧和研究或许只是程序之后……当一个原本就对这个世界看得清醒而透彻的人,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之后。
她会想做什么呢?
没人能知道。
“你在五年前就见过麦克维提了吧。”夏洛克没有看她,他的脸容平静稳固而毫无波动,“根据迈克罗夫特所知,你当时在谢林福德监狱消失了一段时间,那应该就是你见过麦克维提的时候——他的身份经不起查证,瞒不过迈克罗夫特,更瞒不过你。我看过麦克维提的论文,那在疗养院中令他一鸣惊人的二项式推导。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个‘普通人’级别、但是需要花一些时间才能解决的难题,但奇怪的是在麦克维提发表论文之前,没有人在这个领域上更进一步,简直像是……虚位以待。”
“是的,然后在我的一些小手段之下,他告诉了我一个故事。”欧洛斯的声音悦耳动听,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唱一曲赞美地狱的赞歌,“一个关于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故事……非常好听的故事。”
“迈阿密……”夏洛克顿了顿,“你是故意的,你的目标是以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完美的借口’接触到迈克·李。”
“迈克·李不是那么好见的……但是总有机会。”欧洛斯微笑了起来,“以阶下囚的身份见到他,以弱势而被支配的身份见到他——这才是我的想法。他很难缠,的确不是那么好对付,但是当他以为我‘不过如此’、‘多余’的时候,我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比如说?”
“比如他借用他在政府中的影响力进行的一些令人惊叹的实验?”欧洛斯淡淡地说道,“他对这个世界做的事情,和麦昆们对流浪汉做的事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会介意把这个世界分解成原子,放到光学显微镜下一个个观察……当然,我也不介意,可惜我没有资源这么做。”
“但你没有结果。”夏洛克冷淡而笃定地说道。“否则就不会有我回伦敦以后的这些事了。迈克·李没有给你答案,所以你想从雪莉身上入手——你在观察我和雪莉的不同,你认为我们俩世界的融合是因为雪莉。所以你找到了麦克维提,用你那套暗示、控制的心理学手段,用‘死后复仇’作为一个诱饵——反正他也死了不止一次了——诱惑他回到伦敦,至于莫里亚蒂……他本来就是你用的最顺手的一把刀,你喜欢他。”
“是的,我喜欢他……即使他疯了。”欧洛斯的笑容越来越大,显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我很喜欢他,我喜欢疯子,因为疯子不可预知。而且他疯的与众不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而不是什么‘莫里亚蒂在某个世界中的投影’。”
伦敦郊外,麦昆医学研究中心旧址,地下七层的某一个会议室里。
零号走进这间会议室里的时候仍旧警惕地举着枪,但她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十分意外。
年轻男人懒洋洋地盘着腿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的中心,他衣着整洁优雅,看上去价值不菲,但他盘腿托腮的动作随意的像一个孩子。他兴致勃勃地盯着零号,瞪大了眼睛,显得分外好奇:“你想杀了我吗?”
零号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看不出犹豫的迹象,但她始终没开口。
“哈!你不想——或者说,你不敢。”莫里亚蒂突然大笑起来,但转瞬间神色就收敛了,了无意趣地挥了挥手。“真没劲儿……”
“你以为我是明夜小姐。”零号反应过来了,“因为如果我是明夜小姐,那我一定会直接开(防和谐)枪的。”
雪莉·李的杀伐果断在某种程度上堪称可怕,如果是雪莉·李,她第一眼看到莫里亚蒂孤身一人出现,她就会立即开(防和谐)枪杀了他。雪莉有缜密的观察力来推断这间房子里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有出色的智慧对‘杀了莫里亚蒂’有可能造成的结果进行及时的补救和预判。而这事儿雪莉能做,零号却不行——零号听命行事,在零号没有得到“开(防和谐)枪”的命令之前,她都不会杀死莫里亚蒂。
而在某种程度上……在无法确认来者的身份到底是真正的特工还是雪莉的情况下,莫里亚蒂轻轻松松地就用这个方法破除了夏洛克在大英博物馆门口特意布出的疑阵。在零号迟疑之前,莫里亚蒂确实不知道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谁,但在这之后,他就瞬间明了了。
——即使一着不慎,他或许就要付出生命。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是个疯子,但他仍旧是那个清醒理智到冷酷的毒蛇。
“不,不是以为。我只是猜测了一个结果,然后等着这个世界会给我什么惊喜和意外。”莫里亚蒂撇了撇嘴,堪称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幼儿园老师,笑容柔和而温暖。“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监视着夏洛克·福尔摩斯……哦,男的那个夏洛克。”他突然扑哧一笑,好像刚刚说了个好笑的笑话。
零号冷漠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我有枪而你没有,所以这里我是老大,而你也请立即停止你的把戏,否则我就让你吃枪子儿。”
“你还不知道?哈……看起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你好像很生气?为什么?”莫里亚蒂偏了偏头困惑地看着她,但又马上笑了起来,恍然大悟。“哦……你很不喜欢我开玩笑?那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恐惧?”
他蓦地收敛了笑容,瞳孔收缩、嘴唇微张而眼睛睁大。
“惊讶?”他的嘴唇长得更大,眼睛瞪圆了。
“够了。”零号皱了皱眉,“莫里亚蒂先生,请停止你无谓的表演。”
莫里亚蒂蓦地长声大笑起来:“得了,这位特工小姐……你等不到你所等的支援的。”他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不过你还是帮了我一个忙——既然你在这里,那么雪莉·李的去向,我已经确定了。”
他悠然自若,就好像零号手中的枪是个摆设一样,毫不在意地站着了身体看了零号一眼,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
所有的癫狂邪恶、所有的倨傲冷酷、所有的阴狠狂妄……这一切,都在这个笑容里。在这一刻,这个一直以来都像一个戏剧演员的男人,终于展露出了他黑道巨擎的一面。蛇一样的狠毒、狼一样的冷酷、蜘蛛一样的细腻和狐狸一样的狡猾……以及恶魔一样的居高临下,如人看脚下蚁、如神看地上人。
“你知道吗?特工小姐……自从我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我就一直想试试一件事。”他的笑容扩大了,含着几分期待几分癫狂。“我想杀了雪莉·李和迈克·李——你说,结果会不会很好玩?”
“你做不到!”
“我做得到。”莫里亚蒂轻笑道,“从你踏入这扇门开始,我就做得到了。”
国王十字车站旁的路灯下,欧洛斯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自己的耳朵,但转瞬间压抑住了这个动作。
——“是莫里亚蒂那里出纰漏了吧。”
夏洛克终于转头看向了欧洛斯。
“现在你还喜欢无法控制的疯子吗?”夏洛克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饱含嘲讽的假笑,他的眼神哀悯而柔和。“我们同样用‘莫里亚蒂’作为棋盘下了一局棋,但是‘莫里亚蒂’的存在,并不是可以用来做棋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