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俯下身,一手撑在李明夜的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微微笑起来,眉目深邃,淡色的唇微微挑起,过深的唇线显出了某种近乎残酷的狠气。他注视着这个看上去镇定自若的女人,在极近的距离下,她所有的瞳孔反应、心跳、微表情,都一览无余。
“你的瞳孔放大了,脉搏也加快了,呼吸轻短急促。”他轻声呢喃,“人类放大瞳孔的原因有很多,但是综合起来,恐怕只有一个原因,我亲爱的老师。”
李明夜挑了挑眉,淡淡道:“我将你视作恋人,所以自然会有这种反应。”
“什么反应?”他突然笑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吐息尽数扑在李明夜的唇齿之间,显得分外的缠绵悱恻。但这两个人的神色都是波澜不惊的,就像掌控棋盘的弈者,所有的五色迷离都不过是博弈的手段,比的就是谁先动容。“为什么不直说?”
李明夜安然地颔首:“性(防和谐)欲。你猜的没错,不错的观察力。但不巧的是,这种天赋并不止你一个人有,你或许该看看你自己。”
夏洛克粗糙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着女人纤细柔滑的手腕内侧的肌肤,动作缓慢,但透着□□的滋味。男人特有的单刀直入的压迫感和搅乱一切棋局的魄力从那张冷淡的脸上显露了出来,他轻笑道:“你喜欢我,我的老师。你这样的人如果要产生性(防和谐)欲,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你动心了,你的大脑在分泌激素,它们刺激性(防和谐)欲。你想要阻止也没用,因为你的大脑依靠思维和逻辑行事,而激素……就是思维和逻辑本身。你的大脑在要求你得到我,为什么要抗争这种本能呢?”
不管是再伟大而坚定的灵魂,都会被肉体而束缚。就像李明夜,此刻她一定不愿意自己流露出性方面的意味,但是夏洛克的接近、刻意压低的语调、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和动作……无不在挑战她那与视觉系统紧密相关的脑组织。
听说女人在基因里就有某种渴求被征服的因子,她们的性(防和谐)行为本身就是一场节节败退的战役,最后城门洞开,被攻城陷地。她们从生殖需求上渴望着强大的异性来征服她们,因为这意味着后代的强壮和延续。
但李明夜曾经是属于即使在征服者中也更为强势理智的那类人,她从来不承认什么可笑的情情爱爱,也不愿意做一个女人的俘虏。她永远保持着她高人一等的清醒,俯瞰着男人和女人们为了那些可笑的生殖需求去演出人生百态,还自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虽然她也不大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什么,甚至她现在都不大确定自己对夏洛克的感情就是所谓的爱情。夏洛克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就像一切奇迹与不可能实现之事,但稳固如这个世界的存世之基。甚至夏洛克对于她,也不一定是什么爱情——他的感情更接近于一种寄托,喜怒哀乐、人生百态、世间万物,都寄托于她的身上。
这是爱情吗?至少这不是被那些诗人、小说家、剧作家们歌颂的那种纯净无暇、超脱俗世的爱情,那些人讴歌着他们想象中纯粹的爱,就像讴歌着他们的神明一样。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比起爱情来复杂的太多了,也沉重的太多了……这种感情可以形容成两个异类的互相取暖,也可以形容成两个天才的孤芳自赏。
她只是无法离开她的“锚”,而夏洛克则不可能失去他迄今为止的所有情感寄托。夏洛克想要彻底的得到她,是他发自内心、发自灵魂的需求……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安全的雪莉·李,而性不过是附加手段。夏洛克已经足够了解她了,甚至他对她的了解比她想象中还要多,而性……则是最后的空白。
他想要让她变得完整和不可失去。
而她呢?
李明夜低叹一声,她缓缓抬起手抚摸上夏洛克的侧脸,她静静地凝视着夏洛克的眼睛。此刻的那双眸子是安静沉稳的,也是隐含暴烈的,扩张的漆黑色瞳孔中翻滚着难以言喻的心绪,犹如静水深潭中旋转不息的暗流。
他们在互相渴望着对方,就像渴望着灵魂和肉体的融合之后,能变得更为完整和稳定的自己。
所以他咄咄逼人而永不知足,她犹豫不决又满怀踌躇。
独一无二、非你莫属的渴望,足以让最冷静的人都为之动摇。
过了半晌,她才微微笑起来——这是属于曾经的福尔摩斯先生的笑容,带着难以言喻的傲慢和审视,和淡漠的、冰冷的温柔。
“先洗个澡吧。鉴于男女的生理差异,你的洗澡速度会比我快,我建议你利用这些时间去核对一下避孕(防和谐)套的尺寸。”她吻了吻夏洛克的唇角,简直像是在说着“先把尸体放在旁边,然后把尸体翻过来让我看到它的致命伤”一样,语气淡到几乎没有。
但夏洛克能看出她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就像又斩开了一道枷锁。她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内心的渴望——抛开性别转换造成的束缚,追求自己真正的需求。这是极为不容易的,所有她所知的礼教、修养和道德都在反对她做出这个选择,但她是那样一个蔑视凡俗而坚定自我的人,她最终选择了这个崭新的、不属于她的世界。
他的唇轻轻地碰在了李明夜的额头上,道:“遵命,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