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和卫青两个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而又略带忧郁。没有想到,我沦落到如此田地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愿意给我一个栖身之地的人竟然是一个与我非亲非故的人。记得以前听过一句话: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这话放到以前,我一定不愿意相信,可是在阿青身上,我信了。就像当初我刚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给我这个素不相识的落难女子一样。
他叫我一声姐姐,我也真的愿意从心底里把他当做我的弟弟。后来,还是他先开了口,问我道:“盈袖姐姐,你执意今天就离开长乐坊是怕小猪……不,是怕皇……王公子来找你吗?”我点了点头。他更加不解了,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也知道了他的身份,阳信长公主就是他的姐姐,那你跟着我去了公主府里以后岂不是很容易被他撞见?”我淡淡地笑笑摇了摇头,对他说:“你不懂,有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定只认为去长乐坊找我就行了,找不到我自然以为我是去了他处;断然不会想到我就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来这阵子,他也就把我淡忘了。”阿青听了,点了点头。
“盈袖姐姐,我们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阿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替我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我缓缓地走下马车,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平阳侯府”四个字。“你不是总说你是在曹侯府吗?为何这里是平阳侯府呢?”“哦,阳信长公主的夫君曹寿是平阳侯,所以我们平日里就说平阳侯府是曹侯府,有时也称呼阳信长公主为平阳公主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阳信长公主就是大名鼎鼎的平阳公主。想想也是,既然是长公主,那就是刘彻的姐姐,刘彻除了那个嫁到匈奴的南宫姐姐,身边亲近的可不就是平阳公主了吗?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平阳公主府里见到卫青的原因吧。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青,心里不禁想到:
阿青,也就是后来的大司马将军卫青,不就是平阳公主后来的丈夫吗?这样一个英俊风逸的少年,谁能想到会和自己曾经的旧主在一起?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地捉弄人,更让你意想不到。却又有着它的道理。那阿青呢?他会爱上平阳公主吗?
他带着我从后门走了进去。我随着他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后院,我心里有些胆怯。毕竟这是平阳公主府,我不禁又想起了在馆陶公主府里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那些时候,心里有些怵怵的。阿青见我脸色不好,兴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便对我安慰道:“盈袖姐姐,你别怕,阳信长公主是很好的人。她很善良,也很亲切,一定会收留你的。”“阿青……”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服的丽人缓缓走了过来。待她走得近了些,我悄悄地迅速打量了她一眼:面容姣好,肤白若雪,只是年岁似乎已不是很年轻了。倒也说不上老,顶多年近二十七八,不能说是风韵犹存,而应该是风韵正浓。待她靠近了过来,我立马低下了头,不敢与之正视。
我心里已经大约猜到她一定便是平阳公主,也就是阿青常说的阳信长公主了。果然,阿青对着那美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奴才给长公主请安,公主长乐无极。”我也连忙跟着他跪下了。“你今天一天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的人影?看来下人们私底下都说我对你太宽厚了,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啊?”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从容不迫,有着阿娇姐姐和刘陵还有我都没有的那股子贵气,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应该有的风范。什么叫‘下人们私底下都说她对阿青太宽厚’?我只知道,历史上平阳公主的丈夫曹寿英年早逝;寡居的她后来就嫁给了自己大司马将军卫青。也许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吧,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嫁给一个昔日自己府上喂马的马奴。不过听她现在的口气,似乎对卫青也格外青睐似的,要不怎么语气如此亲热,还唤着“阿青”呢?
她示意我们都起来,阿青忙解释道:“公主恕罪,今日卫青和几个朋友出去骑马了……是和……陛下一起……”“哦?是和彻儿。怎么,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卫青点了点头。她莞尔一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还真的是很好看的。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吧,应该说是很美好。也许她是注意到了阿青身后的我,于是便带着疑虑轻声地问道:
“阿青,这个女子是?”阿青看了我一眼,忙对平阳公主跪下了,对她求道:“长公主,卫青有一事相求,还请公主成全。”她见他跪下了,便知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依然用波澜不惊地语气问道:“什么事啊?看你说的很严重的样子。”“这是我的姐姐盈袖,没有地方去了,还请公主能收下她到府中来。”
她的眉皱得更紧了,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绵里藏针,让我冷不丁地一胆颤。“你的姐姐?你怎么还有一个姐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如果是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求我吧?阿青,有什么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这样我也好帮你。”果然是一个聪明女子,绝对不是温柔可亲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