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余大营人来人往,可这两拨人,一拨比一拨惹眼。
左边一拨人里,杵着个玄苍界第一美人,名头正不正且不说它,可光这一身莹光润净的天羽流光衣,便足够让人驻足。
而右边一拨人,黄衫旖旎,个个都生得端丽不俗,尤其里面还亭亭玉立着?个年轻女修,娇若花照水,一派仙姿风逸,此时泪光点点、摇摇欲坠,倒显得比旁边的第一美人还堪怜。
美人相嫉。
一山不容二虎。
几乎在第一时间,众人便为这一段狭路相逢下了注解,而在或明或暗扫来的视线里,花叶的脸越来越红,与此同时,怒气也越来越高涨——
这些拿腔作势的玉清门女修,个个都令人作呕。
她听那女修低眉顺目:
“晚辈是玉清门新进修士,不值一提,只是不知……真人寻晚辈何?事?”
郑菀声音细细,唇白面惨,一副被吓坏之样,心中却冷哼一记,这不过是当年她玩剩下的东西。
有身份的美人嘛,当然不会主动挑事。
养这等没脑子的跟班作甚?
一来,就是情况不便时,推出来当枪使的——好比说现在。
二来,身边有这等鲁莽冲动之人在,待她出言阻止时,方能显出自己千倍百倍的善良和纯真。
所以,她硬杠回?去是不明智的,郑菀才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用自己的浅陋粗鄙来衬托对方的优雅大方——
“你摆这模样作甚?”
谁知她这样反倒惹怒了花叶,“妖妖娆娆,我?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男修——”
——不。
你是没脑子的女修。
“这位太白门弟子,说话便说话,何?必辱人?”
花叶这话一出,成功将附近的男修得罪了,更有那暴脾气的直接往她身前一踏,地上踏出两个深印,执着法器道,“可是想要一战?”
正盟修士之间,极少打?生打?死,反倒是这斗法约战之风蔚然。
花叶脸色涨红:
“我?不和你打?!”
她柿子专捡软的捏,一指郑菀:“我?和她打!”
花叶此话一出,旁边顿时传来一阵闷笑。
红瑙跳出来,双手叉腰啐她一口:
“呸!不要脸!我?小师妹才守中境初期,你一个玉成境后期提出要跟她打,羞也不羞?”
郑菀没想到这素来看不惯她的四师姐会跳出维护她,心不由暖了暖。
二师姐温温柔柔地看着?双手叉腰的红瑙:
“四师妹一向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那我跟你打?!”
花叶也不找郑菀了,以大欺小,胜之不武,倒不如找这个刚跳出的小矮子,修为差不多,玉清门又不擅长斗法——
“打?就打!”
红瑙撸袖子撸到一半,被郑菀拉住了,她不赞成地摇头,蝶翅长睫下,一双眼儿盈盈,“四师姐,我?等还未去报道呢。”
她道。
玉清门领队闻弦歌而知雅意,拱了拱手:
“真君,我?等初来乍到,尚有许多事要料理……您看?”
千霜好奇的眼神从郑菀身上收回,她“啊”了一声,才缓过神,赧然一笑,先是呵斥了花叶一声,又与玉清门人道歉:
“对不住,是我收束不力,只是……这位小修士也委实太好看了些。”
柔声细语,一袭天羽流光衣,衬得她更是温雅动人。
郑菀笑盈盈地看着?,心想这位千霜真君看起来倒不讨厌,她还是很愿意听人家夸她好看的,只可惜玄苍界修士大都含蓄。
两厢互相致歉,打?算就此别过时,却见远处白茫茫一片天际,遥遥飘来十来道寒光,寒光落于地上,才发?现是一群人。
这一群人身上元光晕晕,似是才从战场脱出,近之有锐气纵横之感,郑菀认出,这十数人里,居然还有李司意和明玉。
“精英弟子!”
“他们回来了!”
“估计是换防。”
他们收剑的收剑,納云的納云,飞行?法器各种不一,而营地来来往往的修士纷纷持躬肃目,朝这几人行礼。
郑菀受环境所感,也跟着?行?了个礼。
可这些人收了法器也不走,不约而同地回转头看向来处,似在等什么人。
突有修士问:
“莫不是在等离微真君?”
话音方落,刚才还空荡荡一片的天际忽地亮起一道白光,白光倏忽而至,落于地上,化?作一道白色身影。
人人屏息凝神,看着?这踏剑而来之人。
皑皑天上雪,皎皎云中月。
他着?白袍、束剑冠,手中一把剑鸿照流水,茕茕孑立,仿佛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出尘之人。他长眉秀容,一双凤目往营地中央看来时——
人人都觉得,他仿佛在看自己。
“离微真君,居然真的是离微真君!”
人群开始涌动起来。
玄苍界修士都是伴随着无涯榜长大的,他们自三岁开始,便会由父母带去城池中央,去瞻仰无涯榜上之人,而这其中许多人,甚至是与离微真君一同踏入仙门的。
他们看着?他一飞冲天,看着?他常年霸占无涯榜,他的境界连级跳,当自己还在低阶徘徊时,他却已经跳到了所有人都够不到的高处,成为新秀传奇——
而如今这传奇走入现实,人人争相看他,看他眉眼疏离,看他眸光若雪,只觉得哪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
之前还万分矜持的精英弟子也哄了过去,人人面带微笑,带着尊敬与他打?招呼。
“真君可总算从那犄角嘎达出来了!”
“都去了足足半月了吧?”
“哎,你别说,我?试着?往里走了走,三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
隔着?重重人群,郑菀与崔望对视,他一双鸦翅长睫下,幽瞳漆黑而深邃,仿佛卷着千山暮雪,向她逼近——
郑菀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崔望神情寡淡,眉眼未动,可不知怎的,不过虚虚负手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那一池冰雪都化成了朝朝旭日,有微风徐徐,有春水缠绵。
只是这缠绵,也是一闪而逝。
可就这一闪而逝,也足够一帮年轻女修捂着?酡红的脸,春水荡漾了。
“离微真君在看我?!”
“胡说,他看的是我!”
一帮玉清门女修叽叽喳喳,争来争去。
郑菀还看到自己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四师姐也捂着?腮帮,连二师姐也微微垂下?羞红的脸。
……这可真够招蜂引蝶的。
郑菀撇了撇嘴,收回视线时,目光与一旁的千霜真君一触,递去一抹甜甜的微笑。
千霜真君若有所思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可到底探究不出什么,便领着?门人朝那帮精英弟子而去。
崔望收回目光,李司意却突然“咦”了一声,折扇指着?玉清门方向:
“小师弟,那是不是……”
“不是。”
崔望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抬脚便走,白色袍摆洋洋洒洒,“休息一日。”
李司意摇了摇头,转头见?明玉杵着:“傻愣着干什么?”
明玉怔怔地看着?隐入人群的黄色身影,她一来,从来不回?营地的离微便回了营地……
女子一旦陷入情-爱,便极为善感,强自压下?心中怅然,转头问了一个问题。
“玉卿真君,若我去换骨——”她抚了抚脸,“可还来得及?”
恐怕得连心肠性情一起换了才行?。
李司意摇头,指着?和精英弟子待在一块,不远不近缀在小师弟身后的千霜真君问:
“千霜真君可美?”
明玉颔首:
“美。”
李司意又遥遥一指跟着?门人退走的郑菀:
“郑小修士可美?”
“亦美。”
“一个木美人,一个……”
李司意以他那双红粉堆里练出来的眼力道:“活的。”
有烟火气。
有人爱这清冷出尘,便有人爱这红尘万里,谈不上谁比谁高贵,可就是对了脾胃。
明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那离微的无情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司意袍袖一甩,笑了一声,“想那么多做什么。”
他啊,得过且过惯了。
郑菀跟着?门人先去正盟的临时执事堂报道,领了个刻有“庚十三”的号牌。
“二师姐,你分到哪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