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门,跑上绿化带的时候秦绝的皮鞋还在路沿边上磕了一下,他踉跄了一下,隔着窗户看见了程野,他手心发湿,连忙伸手去拉后车门。
但没拉开,因为车门在里面锁死了。
秦绝在车门外喘了两秒,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一块大石头,“砰砰砰”的开始砸车窗。
迸溅的玻璃碎片飞划过了秦绝的眼角,车窗被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秦绝把手伸进去,从里面试图开门,但用力打了几下,没打开。
秦绝太阳穴上的青筋猛颤了两下,他骤然抽回胳膊,继续用石头砸车窗,车窗从一个拳头大的洞逐步扩大,被整个砸破,秦绝探进上半身,费力的从里面把昏迷的程野脱了出来。
程野早就已经昏迷了,白着脸,跟一个中年男人纠缠着,秦绝费了点力气才拉动他。
一百多斤的体重全都担在秦绝的手臂上,破碎的窗口还有锋锐的玻璃,在秦绝的腰背上划过,秦绝咬着牙,忍着疼,拖着程野的身体,避免程野碰到玻璃茬。
程野刚被他拖出来,秦绝手臂一软,直接抱着人就跌到了地上。
凌晨五点的公路,人迹罕至,只有饿着肚子的麻雀飞过,偶尔停下来一只,叽叽喳喳的踩在电线杆上往下看,两辆车七扭八歪的堵在路上,穿着西装的男孩满手的血,抱着他的爱人,靠着冒着浓烟的车。
程野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飞在天上,四周都很黑,很暗,他一个人在虚无中飘着,越飘越轻,往看不见的黑暗里飞。
像是意识都在空中消散,一切都归于虚无,他闭上眼,就能一路飞到天国去。
然后,他就听见有人叫他。
很小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不厌其烦的喊着,喊了好多次,程野被那声音缠着绕着抓着,飘不起来了,他好累了,想要睡觉,可那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喊,喊的程野一阵头疼欲裂。
他努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发昏,重重叠叠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他眨了眨眼,想说什么,胸口处却疼的发闷。
“程野,程野?”秦绝好不容易见到程野睁眼,连忙捧起来程野的脖子,轻轻地揉着他的后脖颈:“程野,看看我。”
后怕和不安瞬间侵袭了秦绝的理智,他突然开始怨恨昨天把程野留下的自己,他不该放松警惕,也不该让程野一个人去和程家人沟通。
他低估了程伯父的承受能力,也没想到程伯父会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他从没了解过戒断中心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他了解程野,像是程野这样的脾气,到了那些地方,也就只有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秦绝的喘息越发粗重了,颤着手去打120,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在开车了,甚至,他连抱着程野去上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躺在他怀里的人把他的所有力气都吸走了,他连高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只剩下纷杂的片段和无尽的懊悔。
他不该撞车的,也许逼停会更好些,不知道程野撞到了哪里。
不,他应该在昨天就把程野强制带走,或者,他应该找人看在楼下。
当时一闪而过没抓住的一丝念头到现在被无尽放大,秦绝的喘息越发大,他不敢晃程野,怕对程野造成二次伤害,就在程野的耳边一直喊他的名字。
昨天还活蹦乱跳,把他扑到床上亲的程野现在脸色苍白的倒在他怀里,眼神没有焦距,被捏到后颈的时候也没反应,好像是一个被摔碎了的瓷娃娃,看的秦绝揪心的疼,连带着胸腔都跟着堵满了汹涌的戾气和愤怒,可对上他怀里的人,又一丝一毫都不敢发出来,怕惊动了他脆弱的呼吸。
不知道他叫了多少声,躺在怀里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程野眨了眨眼,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是在说什么。
秦绝的呼吸一顿,他慌忙的眨了一下眼,想要俯身下去听,但却看到一滴小水珠落到了程野的脸上,秦绝定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眼泪。
秦绝的手指发颤的去擦,但是他的手上被玻璃割破了口子,把程野的脸上蹭上了血。
程野缓缓地抬起手。
手指摸上秦绝的脸,轻轻地把秦绝的脑袋往下压,秦绝看到枕在他腿上的少年微微抬起头来,带着泪,带着血,奔他而来。
他们在晨曦的阳光下,在浓烟滚滚中,接了一个铁锈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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