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月的A市被薄雾笼罩,冬日的风罕见的没那么冷冽，吹到人脸上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柔。
结束了一月训练的学生们呼啸着从训练基地里面冲出来，像是脱了缰的哈士奇,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秦绝就靠在车边上，一个一个看。
每过去一个,秦绝的心就跟着轻松一分,要是那个跑得快了,没看见脸,他的眼神就要一路跟着看过去,生怕错过了什么。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只是走过了平平无奇的一段路，随意消磨了几分钟,但对于秦绝来说,他现在正被架在火架上烤,小火慢烧，烫着他的心，焚着他的肝儿，可能灭他火的人还没出来，他只能继续等,继续熬。
看了半响，他的心尖儿上泛起了点点的酥麻,喉咙也跟着有点发干，想要做点什么，但又不能做,只能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
火光窜起来的时候，手上的东西暂时填满了他的空虚，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很快就对烟失去了兴趣，又抬头看向从基地里出来的人。
从基地出来的同学们迎面第一眼就能看见秦绝。
虽然已经时隔一个月了，但同学们对一个月之前的“拦车者”都还有点印象，而且这人也太显眼了些，明晃晃的堵在门口，来接人的校车都被他堵在后面。
所以同学们经过秦绝的时候，都不由得都放慢了脚步，下意识地看上两眼。
彼时天边还是烟灰色的，日光初升，透过厚厚的云落下来，那人穿着一身休闲服靠在车上，脖子上围着一个黑色的围巾，手里点着一根烟，偶尔送到唇边，想了想，又放回去，不抽，只是拿在手里点着。
大概是怕烟味儿熏上了围巾吧。
夹在手上的烟被风吹过，火星明明灭灭，从一根完整的烟烧到最后，变成了一点烟蒂，秦绝把烟扔在地上，拿脚踩了一下，抬头看向训练基地。
训练基地里的人出来的都差不多了，跑来的几辆车都装满了人，可是他要见的哪一个还没出来。
是在躲着他吗？
秦绝一想到这儿就觉得浑身的烦躁都快压不住了。
一个月了，他都快被憋疯了，程野怎么还能躲着他呢？
难道一点程野一点都不想他吗？
就算要闹脾气，也该窝在他怀里闹。
把烟蒂踩灭，秦绝再也等不了了，抬脚从车边走过去，随手抓了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同学。
这位同学只是收拾东西收拾的慢了些，没想到就横遭这等飞来横祸。
同学是最后一批出来的，正喜滋滋的往车上走呢，冷不丁被人抓到，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不耐烦的脸。
墨发浓眉，轮廓硬朗，个头又高，浓眉一挑，居高临下看下来的时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再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脸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我很烦躁。
“知道程野吗？”来人问。
同学被问的懵了两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啊，你说，标兵是吗？”
“标兵”这两个字如同是天降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把秦绝的骨头都冰的发僵。
标兵，他太清楚是什么意思了。
每年警校里都会挑出来一些优秀的学生送去训练，那是专门为各地警局准备的人才。
训练不通过还好，顶多是回学校继续上课，重新走原先的人生。
但是一旦训练通过，就会被指派出去完成各种任务，再往后，未来的人生就会被定型，会被框死在这条路上，每一个标兵，日后都会成长为警局的人才。
都是一些会走在所有危险之前的人，是会在鲜血烈火中淌过，不留姓名的人，值得被尊敬。
但他的程野不该是这样的。
那么乖那么软的程野，受点委屈就会翻脸的程野，被冷风吹了就会感冒的程野，娇气的像是猫儿一样的程野，怎么能做这些呢。
他的猫儿应该一直待在他的怀里，躺在他的床上，应该在家为他系上领带，应该缩在沙发上打游戏，咯咯笑着等着他来投喂。
标兵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该是他的程野。
他的宝贝那么娇气，被欺负了还会掉眼泪，只能被好好捧着供着，怎么能被扔到烈火里，怎么能在泥土里打滚？
刚才烧的滚热的身体现在被冷水浸泡，一热一冷之间，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撕扯开了，被弄成了两半，灵魂不知道飘到了那里去，只空留下一个躯壳。
同学没发现秦绝的异样，还在说：“你说的是标兵程野吧？被推选走了已经，出去参加比赛了，昨天就走了吧，反正今天最后一天训练我没看到他。”
同学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挡在他身前的人脚步一晃，竟是差点摔倒的样子，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扶，就握到了那人的骨头。
那人浑身的骨头都是绷着的，离得近了，同学竟好似听见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同学被吓了一跳，“啊”的退后了些，没敢再看秦绝，扔下来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飞一样的跑了。
跑上校车的时候，同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还维持着原先的姿态站着，看起来怪渗人的。
“神经病啊。”同学嘟囔了一声，坐到了座位上，但是脑袋却一直忍不住往后看。
等到校车都开走的时候，他看见那人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往训练基地里面冲，他再看，就看到那人跟守门的教官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