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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当世无双的眷侣(1 / 2)


攸宁回到家里,刚换了身家常穿戴,三老爷和三夫人来了。

一相见,三夫人就?眼泪汪汪地握住攸宁的手。直到昨日,三老爷才告诉她实情,她才知道家里出了怎样的动?荡。

“怎么?来跟我?算账?”攸宁浅笑?盈盈,“我?是真没辙了,除了用你的脉象做文章,真想不出别的让你离府一阵的借口。”

“我?知道。”三夫人的眼泪掉下来,“我?经不起事,要是留在府里,也只有添乱的份儿?。你为?我?们着想到这地步,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只是……有事时?不能陪着你,一想就?怪难受的。”

“平时?大事小情的,哪一件落下你了?”攸宁笑?着取出帕子,给三夫人拭泪,“这次实在是不凑巧。”

“别哭天?抹泪的了,”三老爷笑?道,“往后内宅该怎样行事,你也听攸宁说说。”

攸宁一笑?,这才与他见礼,遂将夫妻两个请到次间,说笑?了一阵。

期间夫妻两个提到了萧延晖。

之前萧延晖被徐少?晖派到地方上办差了,因被刻意隐瞒,对京城的事一无所?知,还?是通过自己的心腹得?到消息,火急火燎赶回来的。心情自然也很复杂。

他想为?家族做更多,而如今他羽翼未丰,遇到风雨时?,家族只会尽可能保全他。

不要说此次是因萧拓攸宁而起,就?算是别的房头引发的,他们做出的安排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

书房。

萧拓久久地看着那两幅图。

地宫所?在的位置距金陵不远,哪朝哪代建的无从考据,先帝如何发现的已无人知晓。

而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

也因为?靠近金陵,他不能不见一见扶焰。

晚间,扶焰应约而来。

萧拓让他看图,又解释了几句。

扶焰先是一笑?,“明?白你意思。在我?的地盘儿?,该防的人我?全力帮你防着。”

萧拓颔首,“谢了。”

扶焰星眸亮晶晶的,端详着那两幅图,“嫂夫人用多久记下来的?”

“有那么几日,每日对着看两个时?辰左右。”萧拓照实说。

“那也够吓人的了。”扶焰说着,想起一事,“把嫂夫人的脉案给我?一份。”

萧拓吩咐景竹去拿来。

扶焰这才在书案前坐下来,看着萧拓,“这回你就?别亲自去了。”

“听你的,不去。”萧拓笑?着,给他斟了一杯酒。

“我?医术其实也凑合,给你的那三种药是我?研制的。”

“行啊你。”萧拓道,“的确有奇效。”

“得?你一句夸,这一年就?没白过。”

萧拓哈哈一乐。

“回头我?要是琢磨出些门道,给嫂夫人瞧瞧。”

“刚没想起来,”萧拓找出小李太医给自己的那个方子,递给扶焰,“搁一起琢磨。”

扶焰妥当地收入袖中,一口喝尽杯中酒,便?就?站起身来,带上攸宁的脉案,“今儿?就?这么着,改日再请我?喝酒。”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人已到了门外。

萧拓笑?了笑?,心里却?是明?白,扶焰找到的人大抵是不能为?攸宁医治了。方便?说的话,扶焰早就?说了,也不需亲力亲为?这种大抵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如此,他倒没法子询问,只能着人去查。

翌日起,萧拓召集阁员重臣与一些禁军中的首领过来议事。

攸宁仍是终日留在静园书房。

她的事情还?没结束,还?有两部书要照记忆誊出来。

相对来讲负担轻了很多,她感觉没有任何不舒坦,和平时?好着的时?候一样,只是偶尔会忽然特别疲惫,移步到躺椅上就?能堕入梦境,睡一两个时?辰。

一日午间,扶焰过来了,等在萧拓的外书房,来意是给攸宁把脉。

攸宁从善如流,闻讯后即刻前去,比起被看诊,更有兴趣的是见一见奕宁、锦瑟口中的焰公子。

进到室内,就?见客座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清雅出尘,俊美无俦,望向她的视线温和,眼波格外清澈。

很明?显,他对她没有任何猜忌或敌意。

“在下扶焰,见过嫂夫人。”扶焰拱手行礼。

攸宁微笑?着敛衽还?礼,“见过公子。”

“你们倒是让我?省心,都不用引见。”萧拓道。

“我?自来熟。”扶焰笑?微微的,转身对攸宁做个请的手势。

这是真自来熟,而且随时?可能反客为?主。攸宁心生笑?意,依着他的意思落座,让他把脉。

扶焰把脉时?声色不动?,和声问了攸宁几个问题,攸宁照实答了。

这期间,向松进门来,向萧拓通禀:“花厅那边马上开席了,您看——”

“你去忙,我?代你款待公子,”攸宁先一步接过话,“好歹点个卯再回来。”府里每日都有不少?官员在,自然要管人好吃好喝的。主要的原因是,她有话问扶焰。

扶焰颔首,“只管去,我?又不是外人。”

萧拓看得?出,妻子和扶焰的脾性倒是不犯冲,他不需要担心什么,“也成。”语毕转去花厅应酬。

扶焰把完脉,正色望着攸宁,“不是我?说,嫂夫人,你这情形糟得?很,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下了。”

“好几个大夫住在府里。”攸宁说。

扶焰不以为?然,“他们忙了这么久,也没拿出对症的方子。”

“尽人事,听天?命。”

扶焰细细打量着她。

“给我?看相呢?”攸宁唇角微扬。

“嗯。”扶焰也笑?了,“放心,你不是短寿的人。”

“借你吉言。”攸宁忽地话锋一转,“你找的那位女大夫,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扶焰沉默一下,颔首,“她要先见你一面,且要你答应她一个条件。当然,如果?她不能医治,也就?不用谈条件。行医之人,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她。”

攸宁莞尔,“医者仁心,不想治的时?候,大抵认为?不救是为?民除害。”顿了顿,问道,“阁老是她的意中人?”

扶焰漆黑漂亮的双眉扬起,“这就?猜出来了?”

攸宁解释道:“这种事,不外乎名利情仇。我?要是她的仇人,她早就?跟你的人说了,也不至于在路上出幺蛾子。其他的原由亦然,很常见的一点点女子心思的弯弯绕。”

扶焰略一思忖,“我?倒是没琢磨过这些,只恨不得?掐死?她。”

攸宁轻笑?出声,“不至于。我?本来就?不着急。你把女大夫放了就?是,我?最受不了谁要挟我?,见面定是不欢而散,再说她的确可以选择病人。”

“我?也最不喜欢被要挟,却?常做要挟人的事儿?。”扶焰笑?微微的,“且等等。”

攸宁也不坚持,横竖都是要欠他的人情账,她只需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不该干涉他。说到底,她就?从不是厚道的人,要是自己摊上这种事儿?,也会窝火得?很。

扶焰说起别的事,“先帝为?什么要在千里之外存放财物?”

“说不准。”攸宁道,“兴许想在那边建陵寝,兴许想建行宫,兴许想迁都到金陵。不论如何,手里的钱财越多,行事越有底气。昏君的头脑跟二百五没什么差别,不是他那样的人,定是猜不出确切原由。”

“说的对。”扶焰哈哈地笑?,笑?容璀璨,眸子里似有骄阳的点点光芒落入。

这样的笑?容,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那个再也不能见到的人。攸宁噙着笑?,敛目喝茶,不让他看到眼底的哀伤。

扶焰的感触则是,与这位小嫂子竟有一见如故之感。当然,她不是好相与的人,敏锐、傲气,说话点到为?止,这其实不是谁都喜闻乐见的。很多人本就?不愿意接触比自己更聪明?的人,这前提下,又何来欣赏。

只能说,他与萧氏夫妇很有些缘分?。

.

当晚,攸宁回到房里,洗漱歇下之后,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萧拓拍抚着她的背,跟她商量:“不能停一停,过一阵再着手?”

“不能。”攸宁揉了揉眼睛,“你还?不知道我??凡事开了头就?得?做完,不然就?跟欠了谁的债似的。再说了,不一下子交割清楚,别人一定猜测我?扣了东西在手里,连你都要跟着被泼脏水,犯不上。”

萧拓无声地叹息,“可你太累了。”

“累什么?我?好好儿?的,又没人催我?,一直是慢悠悠行事。”攸宁语声有些含糊了,蹭了蹭他的肩,“就?知道把你关家里没好事,又添了杞人忧天?的毛病。快睡觉。”

萧拓心头酸楚得?厉害。

他多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没两日,萧拓伤口结痂了,已无大碍,攸宁也完成了手头的事。

这次她没去宫里见皇帝,而是给了萧拓,“你帮我?转交。上回跟她要的旨意,她要是不写,母子团圆之日就?会变成猴年马月,长公主亲笔写的供词也欠奉。”

萧拓说好,当即去了宫里。地宫的事,他已做了能力之内最缜密的安排,只希望别的事赶紧了结。

到了宫里才知道,皇帝病了,这几日太医院的人终日候在御书房。相见后一打量,她果?然是一脸病容,人竟像是苍老了好几岁,神色亦是恹恹的,全没了往日的威严。

萧拓带来的是两册书,一本《帝王书》,一本兵书,兵书中又包括三幅心思奇巧的布阵图。

皇帝兴致缺缺。现在她已颓唐消沉到了极点,能让她打起精神的事情太少?太少?了。她翻了翻,“没想到,唐攸宁连这些也肯交出来。在她心里,这些才是真正的宝藏。”

萧拓不语。

“她要的旨意,我?备好了。”皇帝费力地转动?着脑筋,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迟一些再下一道旨意,证实她已交出所?知一切的旨意。”

“如此最好。”萧拓要行礼告辞,却?听皇帝问道:

“当初为?何扶持我?登基?”

萧拓直言不讳:“实在没适合的人。”

“这些年,我?到底是怎样的?”

“只要关乎你自己的事,就?是一塌糊涂。别的时?候还?可以。”

皇帝望着他,苦笑?,“如果?没有眼前事……”

“钟离之事开始之日,你就?已只是帝王。他的事,我?常悔不当初,你亦是难逃罪责。”萧拓的视线直接锋利,“日后如何,你掂量着办,不死?不休还?是从善如流,都随你。”

皇帝缓缓地闭了闭眼,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萧拓等到她允诺的两道旨意下发,一道交给他,一道晓瑜百官之后,才回往家中。路上,景竹上了马车,低声道:“女大夫的事,小的们已经探听清楚,而且把她底细摸透了。是这么回事……”将所?知一切详略得?当的道来。

听完之后,萧拓蹙眉,眼中尽是寒意。

看上他的女子,怎么总会蹦出奇奇怪怪的货色?要不是有攸宁在,他一准儿?怀疑自己人品有问题——不都说么,鱼找鱼虾找虾,通常来讲,不识数的人看上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吁出一口气,“人在何处?”

“晚间就?能到焰公子的别业。”

“盯着,及时?知会我?。”

“是。”

.

扶焰在京城的宅院,闹中取静,景致颇有江南意境。

入夜了,月光温柔,风也温柔。

萧拓与扶焰要做的事,却?与风月无关。

望见一名女子、两名丫鬟渐行渐近,萧拓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你别管了。”

扶焰略一犹豫,心知劝不动?,就?道:“成,我?看热闹,高?兴了敲敲边鼓。”

那女子是席大夫,让他们气儿?不顺的人。

大夫这一行,有很多发财的,也有很多拮据的,席大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穿戴很是考究,扶焰手下说那两个丫鬟的身手很不错。

萧拓进到室内,三人被带进来,展目审视着。

席大夫望向他,面露惊喜,随即神色变得?非常复杂,“萧阁老,带我?来的那些人,难道是你派出去的?”带她来的人只说是受人之托。

萧拓像是没听到一般,“假若你见到我?夫人,会要她答应你什么条件,才肯医治?”

席大夫神色一滞,“要她立下字据,日后听从阁老吩咐,再不做招灾惹祸的事。”

萧拓目光一沉,“为?何?”

“为?何?”席大夫抬眼与他对视,“震动?朝野传遍天?下的大事,我?不想听都听了一路。不是她,阁老怎么会遇到这么多麻烦?她本就?是……”

萧拓晃了晃手指,“闭嘴。”

席大夫真就?闭了嘴。她发现他眼中有了杀气,再说下去,大概真会莫名其妙地赔上性命。可他明?明?是她钟情至今的男子。

“我?的友人看过攸宁的脉案,与你六年前治好的那人情形十分?相似,你绝对能治好她。”萧拓道,“只是,你存着的那个人的脉案不全,没记载对症的方子,病人那边你也没留底。何故?”

席大夫讽刺地笑?了笑?,“疑难杂症的方子,本就?不可轻易示人。若非如此,方子岂不是已到了公子手里?”

“原来如此。我?本以为?,医者是最不藏私的行当。”

席大夫咬了咬唇,“我?不能长年累月无所?事事,行医不过是打发时?间。公子千万不要高?看我?。”

“好。”萧拓话锋倏然一转,“你的亲人朋友共十三个,两日内,我?把他们接到此地可好?”

“你要做什么?”席大夫不慌乱,只是恼怒。她喜欢他,他却?要劫持她的亲友,还?有比这更令人心碎愤怒的事情么?

“千万不要跟我?讲道理。”萧拓唇角一抹残酷的笑?,语声缓缓的,凉凉的,“你不肯治病救人,那就?不治了,我?不勉强。我?杀你亲友,只是图个乐子,你也别让我?扫兴,跟着看个热闹就?成。”

“荒唐……疯子!”席大夫简直要被气晕了。

萧拓继续道:“另外,你至今未曾婚配,却?跟几十个男人睡过,还?生过俩孩子。”他也是急狠了,豁出去了。

“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这触犯到了席大夫另一个底限。她一直清清白白守身如玉。

萧拓笃定地道:“这是实情,我?请江湖弟兄帮忙,不出三日,你就?会成为?四?海皆知的□□,如何?”

“我?跟你何怨何仇,你要这样陷害我??!”席大夫声音变得?高?亢尖锐,“我?对你……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有些传言不足信。”这女人不就?因为?攸宁的名声才横加揣测么?他就?是要治一治她这种病。

席大夫对上他森寒的视线,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知何时?,萧拓手中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刀,他凝着席大夫的手,“你并非真正的医者,那就?换个活法。留下你的手,去诏狱度过余生,如何?”

“不,不……”席大夫声音沙哑,猛力摇了摇头,“不需如此,你不过是要我?医治尊夫人,我?答应,我?尽全力医治就?是了。”

她是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爱唐攸宁,不论唐攸宁做什么,他都认为?是对的,何须他人置喙。反过来,比照着对妻子的爱,给她的只有残酷,因为?她若不肯出手医治,就?是他的杀妻仇人。

活着,不进入诏狱那种鬼地方,比任何事都重要,反之,她会一无所?有。

“那多没意思。”短刀在萧拓掌中不紧不慢地旋转着,“我?想了好几日,才想出这些消磨时?间的事由。”

席大夫哭了起来,“是我?糊涂,我?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

“当真?”

“当真、当真!”

“去写。”萧拓指了指临窗备好笔墨纸砚的一张桌案,“我?信不着你,方子不对症,便?还?照我?的章程来。”

席大夫狼狈地爬起来,走到桌案前。两名丫鬟踉跄着跟过去,抖着手帮她铺纸、磨墨。

萧拓收起短刀,起身晃了晃颈子,踱步到门外,就?看到了扶焰。

扶焰打个手势,与萧拓一起走出院落,“我?其实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萧拓挑眉,“你以为?——”

“以为?你要动?之以情,来一招美男计。”扶焰绷着劲儿?说完,哈哈大笑?,像个开心得?不得?了的孩子。

“混小子。”萧拓被他情绪感染,也笑?起来,“我?不是君子,却?也到不了那地步。”

“走,好好儿?喝几杯去。”扶焰携萧拓去自己安歇的院落,“方子可用的话,明?儿?一早我?陪你回家,给我?小嫂子治病。不用那混帐东西去碍人眼。”

“最好不过。”

夜恢复了本有的静谧祥和,风与月变得?更加温柔。因为?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变得?更加深厚。

席大夫写了以前开的对症的方子,其中包括行针的步骤。

扶焰与小李太医等人看过之后,确实是可用的良方,根据攸宁的体质调整两味药,行针则与方子相辅相成。

萧拓心境前所?未有的开阔,很有种与攸宁时?来运转的感觉。

扶焰言出必行,每日亲自到萧府给攸宁把脉,行针则是用了一名颇通穴位的女手下代劳。

攸宁也没细究原因,只想着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一阵了。

与此同时?,萧拓安排的各路人手赶往金陵,长公主的亲笔供词送到了内阁,经核实后转呈皇帝,皇帝也终于见到了阿元。

在这之前,筱霜连续见过他几次,用心铺垫,让这孩子觉出蹊跷,生出与自己相关的猜测,最终被亲口告知时?,虽然仍旧是震惊、惶惑、喜悦等情绪交织,掉了泪,却?不至于无法承受。

他是本分?务实心怀感恩的小少?年,而这并不与他的聪明?敏锐相矛盾,真相背后意味着的人情世故,他明?白。

见皇帝之前,他对筱霜说,我?想见见萧夫人。

筱霜问为?什么。

他说虽然夫人不稀罕,可我?还?是想当面道谢。

筱霜对他笑?了笑?,说实在是不巧,夫人连日劳累,身子不舒坦,实在不得?空。

阿元关切地问,严重么?

筱霜心里也没底,笑?得?有些落寞,说不严重,改日吧,改日再相见。

阿元轻声说好。

见到皇帝,也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的时?候,阿元看着她容颜,便?知这不是荒诞离奇的富贵梦,他不再是身世不明?的人,可这只是理智告诉他的,更多的感觉是恍然如梦。

皇帝见到他,对着他俊美的小脸儿?,想到他这些年的处境,心疼懊悔得?无以复加,搂着他,无声地哭了一场。

阿元也想哭,但是忍住了。不是想在母亲面前坚强,是根本没法子在她面前无所?顾忌地情绪外露。

情分?不是一相认就?能生出的,皇帝再怎样也晓得?这一点,竭力地控制着情绪,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亲自为?他安排衣食起居。

阿元一直显得?很懂事,也很沉默。

如此过了两日,母子两个好歹是能说一阵话了。

被皇帝问起是如何来到京城的,阿元只说是一些人找到了自己,不知来路。谈及如今的课业,他眼底闪过几分?失落,那几位文武师傅,他是非常喜欢的,只是……他说略通文墨,别的并不提。

“不想说?”皇帝轻声问。

“指点课业的人,前两日就?不见了。”阿元说。

“不是不见了,是担心连累无辜吧?”皇帝显得?有点儿?无奈,“就?如你以前的安身之处,也不肯告诉我?。”

“并不是。”说是这样说,不想透露的仍是只字不提。他若有心,想报答谁总会有机会,不需急在这一时?。

皇帝暗暗叹了口气,强笑?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便?不再问,直到你愿意告诉我?。”

阿元欣然点头。

“永和公主一直闹着见我?,我?把她安置到了一个皇庄,由两个规矩严的师太带着礼佛,等她再大些,便?落发修行。”皇帝抚着阿元的肩,和声告知。

阿元敛目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那个女孩子,是长公主与人私通生下的,只这一点,就?让她一生都抬不起头来。

他不懂,那等尊贵的长公主,何以疯狂至此,最终害人害己。

皇帝沉了会儿?,近乎小心翼翼地问:“可曾见过萧夫人?”

阿元摇头。

“想不想见她?”

阿元垂眸,“母亲的意思是——”

皇帝轻叹,“那是真正惊才绝艳之人,我?想让她亲自指点你的课业。”

阿元心头一喜,却?强自按捺着,“孩儿?听从母亲安排。”

“我?跟她商量商量。”皇帝抬眼望着眼前虚空,“我?……只想学着做一个尽责的母亲,却?不是能让你成材的料,幸好还?有她……”

唐攸宁无疑是她的克星,更是他们母子的恩人,那过人的才智、理智甚至合事宜的冷酷,恰是帝王最该具备的。

但皇帝并没把握。攸宁完全可以认为?,她存心继续压榨她的心血。

此事倒是不急,尤其当下攸宁正称病谢客。

接下来,皇帝带阿元在百官面前现身,经礼部、内务府恢复其皇子身份。

攸宁获悉时?,正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望着喜上眉梢的筱霜,笑?道:“心安了?”

“是啊。”筱霜道,“百官一见到皇子,便?知长公主的供词是真的,加之皇子少?年老成,沉稳内敛,有人已经开始盼着册立太子之日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盼着朝廷改回昏君的姓?”攸宁道,“要是皇子是女孩子,永和是男孩子该多好,如此一来,他们来日要效忠的还?是女帝。实在是可惜。”

筱霜笑?出声来。

扶焰过来了。

攸宁强打着精神到次间见他。每日由他把脉,有时?他会亲自煎药,两人已熟稔起来。

扶焰把脉之后,显得?还?算满意,“看起来,是不会犯病吓到人了。”

攸宁不由笑?了,“那自然最好。”

“我?能不能在静园住几天??”扶焰问她,“瞧着那两只大猫是真招人喜欢。”

“见过了?投缘?”

“不烦我?,阁老引见我?们仨认识了。”

攸宁听他说的有趣,笑?意更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随你住多久都可以。”转头让晚玉安排下去。

这时?候,萧拓得?到了一直在等的那个好消息:辽王及其长子被刺杀于王府。

皇帝闻讯,沉默良久。对于大局,这是大好事,另一面,又给了她一记无形的耳光。

萧拓的杀伐好战是为?止战,这方面,她的确是出了大错。

数年帝王路,承认自己能力不济是很艰难,可她不得?不承认了。

她想,日后大可以在九重宫阙之中,做一个最平庸的妇人。

辽东再不需要野心勃勃的藩王,需要的是体恤百姓震慑外敌的文武官员,此外,辽王次子、三子需得?送父兄棺椁进京。

内阁很快有了详尽的安排,递了折子。

皇帝看过,准奏。

徐少?晖是被派往辽东的将领之一,欣然领旨。

顾泽自请去辽东做一方的父母官,萧拓否了,道:“你早就?外放过,眼下朝廷更需要你。工部尚书已然入狱,便?是出来,也没可能官复原职。安心当差,可期入阁之日。”

顾泽大喜过望,诚挚道谢,好几日都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何曾想过,他在官场上也能有踌躇满志之日。如何得?来的,他再清楚不过,也永不会忘。

徐少?晖临行前,少?不得?去萧府跟攸宁辞行,管事通禀之后,请他到正房。

见到攸宁,他神色一滞,“瘦了很多,精气神儿?也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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