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柳端着药碗到了药房。
“万大夫,方才的药放凉了,麻烦您再温一下。”
这大夫正是之前陆霁生病时,梁元请??来的那一位。
这位大夫姓万,嘴严实,医术又好,故而这次苏桃生病,又把?他请了过来。
万大夫点头:“好。”
万大夫原本一直在医馆供职,现下有机会能伺候靖远侯府的主子,自是卯足了劲儿,想着日后能留下当府医。
就是不成?,也能结一段善缘。
故而万大夫来府后一直亲力亲为?,就是煎药温药这样该是药童做的事都是亲自来。
万大夫接过药碗,就要倒??药盅里热药。
正在此时,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这药的药方是他开的,药也是他亲自煎的。
他都煎了好几天的药了,对药的气?味最是熟悉。
怎么他现在闻着这药的味道像是有些不对呢。
雪柳凝眉:“万大夫,怎么了?”
万大夫把?药碗凑到鼻子边,细细地闻了一下:“雪柳姑娘,这药里好像掺了旁的东西。”
这下他敢确定了,确实是不对。
掺了东西?
雪柳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万大夫又尝了尝药汁,仔细品鉴后才确定。
雪柳的脸色白?的像张纸,她的心也像是被?人攥住了似的:“是什么?”
“是……用来绝嗣的,”万大夫道。
…
屋里。
苏桃正和陆霁说?着话,就见雪柳面色苍白?地带着万大夫过来了。
万大夫手里还端着那碗药。
药碗里却没一点儿热乎气?,显然还是凉的。
苏桃心道这是怎么??事,不是去热药了吗?
陆霁也抬起头:“怎么了?”
雪柳跪在地上,声音都有些发颤:“侯爷,夫人,这事干系大,奴婢不敢妄言,还是由万大夫来说?。”
万大夫也跪在地上:“侯爷,夫人,这味药里加了旁的阴私药,若是夫人喝下去的话,此后终身便不能再怀孕!”
仿若一道惊雷震响,苏桃都懵了。
陆霁的手也攥了起来,手上青筋浮现,声音低沉:“说?,怎么??事。”
万大夫详细地说?了起来。
这药药性极强,服下后女子便终身不能再生育。
不仅如此,服下药的人往往会因着伤到身体的底子,而少活好些年。
下药的人极是歹毒,是趁着端药来正屋的路上下药的。
如此一来,煎完药的万大夫就发现不了不对了。
若非今天陆霁突然??来,只怕苏桃此刻已经服下药了。
而服下药后的症状与来月事很相似,只有轻微的腹痛,寻常人往往会以为?是来了月事,并不以为?意。
就连万大夫都忍不住感慨,这种阴私药在后宅里真?是防不胜防。
若是苏桃真?的中了招,只怕多年后一直不孕,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
而且服下药后大夫也查不出来,这可真?是天衣无缝。
巧就巧在陆霁今天突然??来了。
幸亏苏桃没有喝药,幸亏万大夫闻出了那药的异常。
陆霁的眸中就像是被?冰雪覆盖一样,竟然有人对苏桃动手!
屋内的人都不敢凑上前。
陆霁握着手,冷冷道:“梁元,给我查!”
梁元也敛了心神:“是。”
梁元一直在陆霁身边,本事自是不用说?的。
何况又是宅院里发生的这些事。
没一会儿功夫,梁元就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了,也要下毒的小丫鬟给揪出来了。
当时陆霁苏醒后虽说?换了府里许多丫鬟,但?毕竟不能一时间全换了,多少也留下了些原本的丫鬟。
这小丫鬟就是以前留下的丫鬟。
还不等梁元多上几道刑罚,小丫鬟就全交代了。
这事幕后的人,是唐氏。
听到唐氏的那一刻,苏桃愣住了。
唐氏怎么好端端地要来害她。
而陆霁则是闭了闭眼睛。
果真?是他的……好母亲啊!
陆霁起身就往外走。
…
陆府。
这会儿已然是下午了,天色有些晚了。
陆征难得的没去喝酒,他和唐氏坐在正屋里说?着闲话。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
像是大门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似的。
陆征起身:“娘,我出去看看是怎么??事。”
唐氏捏紧了帕子。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莫名?有些心惊肉跳。
当日她打定好主意后,就让常嬷嬷去配了那味药。
她到底是世家出身,手里总有几个阴私方子,这些阴私方子都是千百年传下来的,等闲人都不知道。
正好这段时间陆霁不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苏桃,甚至不让苏桃本人起疑。
只是那小丫鬟还没有??话,也不知成?功没有。
外头。
陆征刚走到院里,就看到了陆霁。
陆霁眸色深重,大步就往里走,像是没看到陆征似的。
陆征忍不住道:“陆霁,你这是做什么,大白?日地往旁人家里闯!”
若是往日,陆征还会装模作样地叫陆霁一声哥哥。
可陆霁这般态度,陆征也装不下去了。
陆霁只看了一眼陆征,声音如剑般锐利:“给我滚。”
陆征一向心高气?傲,最受不了陆霁看不起他。
更遑论陆霁现在眼里一点没有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挡路的狗,这让陆征觉得无比羞辱。
他上前拦住陆霁:“这是我家,我凭什么滚,母亲还在里面呢,你却这样闯进来,有人这样身为?人子的吗,你一点儿孝道也不讲了吗?”
陆征心里清楚,陆霁就没把?他当过弟弟,他的话于陆霁也一点儿用都没有。
这才搬出了唐氏。
听到唐氏的名?字,陆霁甚至弯唇笑了下:“不滚是吗?”
陆霁明明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陆征从没见到这样的陆霁,他竟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下一瞬,他的手腕就被?陆霁握住了。
陆霁看着陆征,一字一句道:“我倒是忘了,如果没有你这个好弟弟,唐氏还不至于如此呢。”
“从前,是我太?纵着你们了。”
陆征正疑惑陆霁怎么直呼唐氏的名?字。
却忽然觉得手腕越来越疼,他的冷汗直流,整个人像是被?冷汗浸透了一般。
他想要硬撑着不喊出声,不被?陆霁瞧不起,可下一瞬,他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的腕骨被?陆霁生生给捏断了!
“啊,好疼!!”
陆征再也忍不住了,他身子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陆征疼的四处打滚,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口?中不住求饶,再也没有了往日那般骄傲的模样。
唐氏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她最爱重的小儿子。
看着陆征如此,这无异于是要她的命啊。
唐氏疯了一般的冲上来:“陆霁,你这个疯子,你这是疯了!”
“就算你是靖远候,也不能如此,征儿若是有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唐氏看着陆征被?折断的软弱无力的腕骨,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她六神无主的想,这可怎么办?
腕骨被?捏断了,陆征该怎么办,陆征伤的可是右手!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梁元,把?陆征给我带下去。”
梁元办事自是毫不拖泥带水。
唐氏一个老?妇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征被?带走。
这一刻,唐氏是真?的怕了。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和陆征的命都捏在陆霁手里。
当陆霁的眼里不再有她这个母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
唐氏吓的哭喊道:“你这个疯子,竟然这样待你的母亲,我生你养你一场,就得到你如此的??报,你可还有一点良知在?”
陆霁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良知?”
他俯下身,鸦青色的衣袍落在地面上,沾染了些尘土。
陆霁垂眸看着唐氏:“母亲,你在说?笑吗?”
接着,他冷声道:“把?东西端上来。”
很快,就有下人端着一碗药上来。
陆霁低头看着托盘上的药:“母亲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吗?”
看着这碗黑乎乎的药汁,唐氏终于忍不住害怕了。
她全身都在打哆嗦。
怪不得,怪不得陆霁会如此,原来是事情没有成?功,被?发现了。
明明她算好陆霁不在的这段时间下药的,怎么偏偏陆霁就赶??来了,还发现了。
唐氏咬紧了嘴唇,连老?天爷都不帮她。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唐氏再也狡辩不了了。
唐氏直接默然,一语不发。
陆霁看着眼前的药汁,止不住的后怕。
他浑身都在发冷。
如果他没有及时??来,苏桃早就服下这碗药了。
如果真?的如此,他不知道他都会做出些什么来。
早在上次唐氏说?要让他休了苏桃时,他就该把?这事解决的。
可顾忌着唐氏到底是他的生母,又把?他养大。
他到底没有下手。
可现在,这点记挂已然不存在了。
苏桃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
他怎么能容许有旁人伤害苏桃,任何人都不行。
就算是唐氏也不行!
陆霁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逐渐冷静下来。
唐氏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她了解她这个儿子。
现在她说?什么都不好用了。
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彻底断了。
她唐氏也不是那等哭闹不休的人,她也是要脸皮的。
今天棋差一招,她认输。
不管怎么说?,这药终究没下成?,苏桃也没有受到伤害。
她又是陆霁的母亲,她就不信陆霁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
就算陆霁真?的杀了她,能一手遮天,把?这事掩的结结实实。
她就不信日后的陆霁不会永远记住这一天,不会后悔!
唐氏也终于明白?了。
她与她这个儿子就是仇家,就算是她死,她也不想让陆霁好过。
唐氏恨恨地看着陆霁。
她就不该把?陆霁养大。
当初把?陆霁生下来后,她就该溺死陆霁!
唐氏满心的后悔。
陆霁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唐氏在想什么。
他知道唐氏不在乎她自己的命,更不在乎他们之间这点儿所谓的母子情分?。
从始至终,唐氏在乎的就只有陆征一个人。
陆霁俯下身,声音低哑。
“母亲,是,儿子终究不能做出手刃生母的事,可弟弟呢?”
唐氏本已心如死灰,却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呼吸急促:“陆霁,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霁没有??答,只是看着唐氏。
没有??答,便是有了??答。
“你敢?”唐氏嗫嚅着嘴唇,几乎是颤抖着道。
陆霁弯唇笑了下。
清冷的眉眼如春风拂过般,越发显得他俊秀至极,恍若仙人。
可越是如此,越发显得他阴郁至极。
陆霁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怎么就不敢呢?”
“母亲,方才你也看到弟弟的手了吧,怎么样,你觉得可还好?”
唐氏想起了陆征那被?折断的手腕,只觉心中一痛。
陆霁却道:“这还不够,若是我再折断弟弟另一只手,或是打断他的一条腿,你看怎么样?”
唐氏该庆幸,庆幸苏桃没有出事。
要不然仅是如此,他也无法?消心头之恨。
唐氏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陆霁说?得出就做的到。
唐氏下意识去幻想陆霁说?的那个场景。
手脚都被?折断的陆征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终日只能像个废人一样。
不!
唐氏一想到,就觉得有人在拿刀剜她的心。
现在,唐氏终于后悔了。
她不该的!
她不该惹陆霁,陆霁就是个疯子。
唐氏怔怔地望着清冷俊秀的陆霁,只觉得这人是打地狱来的修罗。
她浑身都在颤抖。
唐氏终于害怕了,她抱着陆霁的腿:“是娘错了,娘不该如此,可千错万错,这都是娘一个人的主意,你弟弟不知道,你就饶了他吧!”
陆征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都是她瞒着陆征做的。
陆霁看着狼狈痛苦的唐氏,缓缓地站起身。
陆霁鸦青色的衣袍在晚风中微微扬起。
衣袍上沾着的尘土也随风而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氏:“晚了。”
这一切都晚了。
上次他给过唐氏机会的,可唐氏没有珍惜。
陆霁闭了闭眼睛。
他想,或许早该如此了。
陆霁转过身,然后毫不留情地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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