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我让你说话了吗?一点规矩都没有,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守规矩、没有半点廉耻之心的贱货。”
周氏愣了。而钟雀媛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气哭了,二话不说便跑回屋。
周氏看见女儿,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那日女儿留下书信,说与兄长一块儿去迎嫡母,她瞒住了这个消息,没敢告诉钟造。
没想到她都还没训斥钟雀媛,孟氏便当着大家的面给说穿了,而且还借此机会狠狠地羞辱了她们母女。
周氏又羞又怒,羞耻钟雀媛的不懂事,害她在孟氏面前抬不起头。又恼怒孟氏敢教训自己,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才是钟造的最爱吗?!
打定主意等钟造回来后好好地告孟氏一状,眼下她先示弱:“姐姐……”
“区区贱妾,如何喊得我为姐姐?懂不懂规矩?钟造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吗?”孟氏厉声训斥。
梁氏惊愕地待在旁边不敢开口,心里又暗爽。
孟氏左一个“贱货”,右一个“贱妾”,骂得周氏险些昏厥。周氏恨不得跳起来跟孟氏对骂,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怕梁氏会趁机在钟造面前说她的坏话。
然而要她一直隐忍她也办不到,所以装出一副被骂了的委屈模样,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孟氏问梁氏:“我的房间在哪儿?”
梁氏忙不迭带她去歇息。
原本周氏想安排在偏院,但钟造知道石洪也关注此事,就让周氏腾出房间来给孟氏。
当然,他觉得周氏受委屈了,为了哄她又给她买了不少东西。她这次趁机戴出来炫耀,没想到给下马威不成,反而还被气哭了。
孟氏没管后院的这些女人。她长途跋涉,身体再健朗也有些吃不消,还是得好好睡上一觉。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梁氏身边的婢女来请她,说是郎君回来了。
钟造在中堂,听周氏哭诉今日家中发生的事情,他的心头早已火冒三丈。待孟氏一出现,他便怒斥:“孟氏你太过分了!”
怒斥出口后,他便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这是他的发妻孟氏?她怎么跟十年前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孟氏却冷冷地看着他:“我如何过分了?”
钟造回过神,怒意刚消下去,看见周氏那泪眼婆娑的模样,火气又上来了。当然,他没有挑今日之事来说,而是指责孟氏放任两个女儿去云游四方。
孟氏道:“愿儿已经出家,你还管得到她的头上不成?”
“那初鸢呢?她也出家了不成?!”
孟氏的眼神幽深:“你说呢?”
“你——”钟造大骇,“她也出家了?你为何不告知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孟氏含糊其辞。
钟造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孟氏,你太过分了,你这简直、简直是不配为人母!”
“那你便配为人父了吗?平常你何曾想起她们?若非为了利益,你怕是都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嫡女吧?”孟氏反唇相讥。
钟造气得目眦尽裂,抬手便要打孟氏。结果孟氏并非他想象中的弱女子,不仅不准备挨打,反而先发制人,狠狠地赏了他一耳光:“这是替愿儿打的,你这些年少不得咒她死吧?世间有你这般狠心的父亲吗?”
钟造懵了,她趁机打了第二巴掌:“这是替鸢鸢打的,平日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压根想不起她,等你为自己的仕途准备利用她时,你又打算牺牲她,你配为人父吗?”
第三巴掌打完,她才红着眼睛道:“这巴掌,是我替自己打的。我嫁给你二十多年,一心为你,孟家供你读书,供你成才。而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奉养双亲。还不顾亲友的劝阻,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补贴你,补贴这个家。结果呢?结果你是如何对我的?如此狼心狗肺,打你三巴掌算轻的了。”
钟造恼羞成怒,便要收拾她,她浑然不惧:“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便要让你名节尽毁!”
钟琯忙上前拉住钟造,小声嘀咕:“阿耶,嫡母明日准备去拜访夫人的。”
钟造指着孟氏,心中的怒气消不掉,又无法宣泄,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氏尖叫一声,忙指责孟氏打伤了自己的夫婿,是为大不敬,也不贤惠。
孟氏冷哼一声,转身吩咐呆若木鸡的梁氏:“我饿了,让厨房备些吃的。”
梁氏:“……”
她回过神来,窃喜:周氏以为来了一只羊,实则是请回来了一头猛虎吧?往后有她好受的了!
钟家的动静闹得有些大,第二天便传到了石洪以及节度使夫人的耳中。石洪也十分吃惊:“孟氏是这般凶悍的性子吗?”
节度使夫人剜了他一眼,道:“这叫贞烈。”
石洪:“……”
石玄微在一旁陪他们,闻言,便道:“依孩子那几日的观察,孟氏并非那等凶悍之人,她待人温和有礼、又大方得体。她此次上汴州带了不少自己种植的草药,悉数交给了孩儿,说这些草药炮制后,敷在伤口处有止血之效。孩儿也让底下受伤的将士用了,发现确有奇效。”
石洪道:“真有效,那就跟孟氏多买一些。至于他们夫妻的事,我们便不要插手了。”
节度使夫人对孟氏即同情,又钦佩她的贞烈,道:“孟氏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不过是打他几巴掌,确实不值得我们操心。”
石玄微心下稍稍一顿,转头说起了云家还有一个小娘子之事。
钟家嫡女皆出家,他便没必要再花心思在钟家上面了。本来想着靠娶一个家世不错的妻子为自己增添一点助力,可没想到钟造宠妾灭妻会造成如此后果,他往后也要引以为戒才是。
好在他刚发现,云家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