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在钟造的耳边吹了几天枕边风,钟造原本还野心勃勃、信心满满,结果他打听到有不少武将皆将家中适婚的嫡女的名册递给节度使夫人后,他便动摇了。
他知道,节度使看得起他,节度使夫人未必。因为他对发妻的冷淡使得他在妇人圈中口碑很差,节度使夫人虽未跟节度使说过他的坏话,但也从未关注过他的儿女。
况且节度使为了拉拢人心,节度使夫人往往会借着各种节日宴请幕佐、部将的妻女,可他的发妻嫡女不在身边,故而他从未拿过邀请函。
比起偶有接触的各家嫡女,他的嫡女在这场相亲中确实没什么优势。
周氏所说的云家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云鼎助节度使拿下了冀州,眼下越发受倚重,他若能与云家联姻,那就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别人取代了。
所以他再次遣钟琯带着几个侍从回乡,告知孟氏,他准备跟云家提亲之事。
当然,得知大女儿已经云游四方去了,而小女儿也紧跟其后,她们压根不在家之后,他气昏了过去。
醒过来后,他也顾不上去思考“孟氏是不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将她们接到身边生活”这种事了。——女儿都浪迹天涯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眼巴巴地等着他将她们接到身边去生活吧?
他赶紧让钟琯将孟氏接到汴州。
孟氏如今的性子依旧软,但那是对着自家女儿。在钟琯面前,她看似温柔没主见,实则三言两语便将钟琯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待钟琯第三次劝说孟氏无效,关注点反而被她带偏后,他也明白了过来:他请不动孟氏。
用钟起渊的话便是:“你算哪棵葱,三言两语就想让嫡母跟你走?”
钟琯无法,只能去信找父亲支援。
钟造知道孟氏在拿乔,而他又因为战事紧无法脱身,只能将自己所有的庶子都派了过去。
石洪听闻了此事,也想帮属下的忙,就让三子石玄微也跟着过去劝劝。
钟雀媛哪里肯放过此次跟石玄微亲密接触的机会?她偷偷换了男衫,混进了侍从的队伍中,直到走了十几里,天色暗下来,他们扎营时才被发现。
之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是如何生气无奈,她又如何缠着石玄微之事暂且不提。
到了望仙乡,孟氏见到他们,便知钟造这次确实是有诚意让她到汴州去的。但她十分清楚,他的目的可不是想要弥补她,而是为了问责她放任女儿去云游四方。
既然石洪也掺和了进来,她能不管钟造,却不能不给石洪面子。
“既然三公子亲自来请,妾怎能不给主公面子?”孟氏不卑不亢地道。
石玄微一开始以为孟氏是什么样貌丑陋、不识大体的农妇,才会叫钟造厌弃多年。没想到她虽然衣着朴素,举止却十分端庄,大方得体,尤其是这模样,说她才三十岁也有人信。
如此看来,怕是真如传闻所言,钟造是借助妻族的财力考科举,一朝富贵便弃糟糠。可见这是一个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阴险小人。他需要提防。
石玄微心中所想并没有表露出来,他虽然地位比孟氏尊贵,却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这看在钟雀媛的眼里,十分不安。
要知道前世石玄微当皇帝后,可是给孟氏追封了诰命,常常跟百官念叨他那早逝的丈母娘有多好才培养得出钟初鸢那么优秀的女子给他当贤内助。
眼下他如果觉得孟氏不错,培养出来的女儿也很优秀,而对那个不知在何方的钟初鸢感兴趣了怎么办?
她嫉恨地看着孟氏,在想是否有机会给她下毒,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死在路上。
忽然,有一道身影不经意地挡住了她的目光。她定眼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众人被忽然出现的从宛吓了跳,石玄微也微微愕然,毕竟门外有不少侍从把守,没有通传,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的?
这自然是因为从宛的存在感太低,外面的侍从没注意到。
“孟婶,家中来客人了吗?”从宛装作不认识这些人。
孟氏点了点头:“他们想请我到汴州。”
“孟婶答应了吗?”
“汴州那边都让三公子来请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就去几天吧!”
钟琯等人皱眉,心想,难道她只打算去待几天?
从宛明悟,没多言。
钟造的次子钟璋忍不住问:“不知这位小娘子是谁家的?”
孟氏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太失礼了。”
钟璋收回目光,颇为憋屈,他不过是想知道这位娘子的身份罢了,又没有打听人家的闺名,怎么就失礼了?!
钟琯乐得看这个因是周氏所出就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庶弟出糗,自然不会搭腔。
从宛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而是对孟氏说:“不如我也跟着孟婶一块儿到汴州吧,路上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