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俏回到将军府时已临近傍晚,天边晚霞点点,晕红的光线透过树枝上分披的叶子间隙映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圈圈块块。
而暮色从远处渐渐侵袭了这一方院落,开始变得幽深起来。
沈俏不紧不慢地踏进里屋,点燃烛台上的烛火,将帷帽搁置在案上后,便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抬手松开了头上扎着的双髻。
满头青丝如瀑散下。
夜晚的风透过窗棂的缝隙钻进了屋中,伴随着烛火摇曳,她在铜镜上的面容亦有些明明灭灭,模模糊糊。
蓦地搅得她的心中有些沉闷,亦有些心神不宁。
沈俏抚了抚额头,准备着去屏风后将身上的一袭华裳换下以便好早些歇息。
可她还并未起身,双莹便脸色不善的走了进来,张口便是一句,“也不知她是怎么个意思,都说了姑娘已经歇下了!”
双晶紧跟在双莹后面,便听见她来了这么一句,连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却见她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连带着又捂住了她的嘴。
似是无奈,双晶径直走到沈俏面前,垂首见礼道:“姑娘,莫怪双莹,双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沈俏摇摇头,微微一笑。
她怎么会怪双莹呢?
上辈子她最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像双莹这样的女儿。
大大咧咧的,能陪伴她、给她带来欢乐。
可惜,她上辈子所深爱的男人在最一开始便断绝了她所有希望。
借着她生病的由头,一纸药方,说是对症下药,实则却致她再也不能生育。
真是狠心哪!
现在想来,只怕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都是有所预谋的。
一切都为了权力罢!
虽然当时沈谦被判定的是谋逆的罪名,但因为皇帝有着自己的私心,并不想让卫国公府一家独大。
如果她有了孩子,大将军那个官衔就落到了她的孩子身上,而并非是他晏昭。
而晏昭又怎么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呢?
所以,只能对她残忍。
这明明从很久开始就出现了端倪,可是她的头脑一直都没有转的过弯,也导致她最终的惨境。
可是,王权富贵真的有那么好吗?
沈俏的心中泛起苦涩,思绪收回。
转身,脚步微移,坐在了榻边,抬眸看向双晶。
“秦姑娘说是,叙旧。”双晶说的简明意赅。
沈俏蹙眉,心下冷笑,叙旧?
她与秦敷有什么旧好叙的?
有些东西叙出来,她还担心秦敷架不住。
“还有就是,秦姑娘说是为姑娘引荐一人。还说,姑娘定然欢喜。”双晶顿了一下,又道,“秦姑娘今日邀您有好几次了!”
沈俏不禁眉头一挑,似是轻叹,“那我若是不去,可还是我的过错了?”
双莹听自家姑娘这般说,恼意自胸口漫上,连着跺了两下脚,气道:“真是不讨喜!”
沈俏望着屋外,因着夜色,四周已蒙上了一层昏暗的色泽。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走向屏风边的衣架上随手拿了一件羽缎斗篷,披在了身上,扎紧了脖子上的系带。
又寻了一根绳儿,将头发随意的松松垮垮地绑了起来。
她顿了一会儿,走到屋中的一隅,挑起一盏油灯便出了门。
双晶见着沈俏的背影,心中一紧,便也紧跟了出去。
却又见双莹似乎也有此意,连忙拦住她,道:“你性子急,可能会给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莫去了。”
随之转身,匆匆忙忙的快步走了出去。
双莹杵在原地好半晌,揉了揉眼睛,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
秦家是外姓之家,原本是不该住在将军府的,但因着与将军夫人罗云关系颇深,倒也将他们安置在了偏北的一处院子中。
沈俏因着许多年未去过,也不太记得那处院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