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回过神来。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叨扰师兄了。”
不料君煜直接问:“如何?”
殷璧越一怔,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刚才那套剑法如何。
他想了想,“师兄取山势于‘小重山’剑诀,山势满而不溢,收放自如。想来剑中真意,师兄已了然于心。”
这话没有恭维的成分,因为君煜的剑确实很好。
即使拿的是枯枝,尚未调动真元。剑气也足以让他感到如芒在背的危机。
这是境界的差距。更是剑道的差距。
君煜却道,“我每日挥剑六万三千次,却已三年无所进。”
殷璧越这才明白,对方是在与他做修行上的交流。
也是,兮华峰就他们两人练剑。
虽说境界的差距大了些,君煜也真看得起他。
半步大乘者剑法中的微瑕,自然不可能被凝神境的修者看出来。但殷璧越毕竟阅历丰富。况且他已隐隐感觉出君煜的桎梏在哪里。
自从上次段崇轩说出,‘大师兄与大乘境者对战时连春山笑也没用’,心底就一直有疑问。
这时他直接问了出来,“大师兄练剑,为什么不用‘春山笑’?”
君煜不假思索道,“我未至大乘,不配此剑。”
殷璧越想,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几位同门对他多有回护,他却一直没有能报答他们的机会。
因此眼下哪怕知道这番话有班门弄斧的嫌疑,还是决定说下去。
他看着君煜的眼,神色郑重,
“我境界不高,但私以为剑就是剑,花枝草木不可为剑,斧钺钩叉不可为剑。因此,手中有剑,才算是练剑。”
君煜微微蹙起了眉。
殷璧越继续道,“如果不能为人所用,剑的意义在哪里?藏于室、悬于壁,以做观瞻赏玩?”
“在我看来,‘春山笑’固然好,但如果只装在木匣里,便不是神兵,而是枷锁!”
“它在束缚你!”
言出如剑,直指人心。破开当局者迷雾。
君煜豁然抬眼,锋锐剑气磅礴迸射而出!殷璧越一身真元瞬间催发到极致,仍觉一阵气血沸腾。
仅是一息,眼前人暴动的气息便重归寂静,沉如静海。
殷璧越提高了声音,坚定无比,“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师父既然把剑给你,就说明天下间,除了你,没人堪配此剑!”
君煜轻拂衣袖,仿佛拂去一粒微不可见的尘埃。
多年压抑,都在他这一拂袖间尽数散去。
“多谢师弟。”
殷璧越低头,“当不得谢。”
但君煜仍是对他躬身行礼。殷璧越急忙侧身,避开这一礼。
君煜怔在原地,看着远山。
殷璧越告了声辞,独自转身离开断崖。
他知道君煜心障桎梏已破,此时还需要时间独处静思。能看出这些,并非他比君煜剑道高明,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
所有人都以为君煜很强,不会想到君煜会有桎梏。
就连段崇轩说起大师兄对战不用春山笑,都满是赞叹的语气。
殷璧越明白,君煜确实很强。但他肩上担负的太多。
剑圣首徒的声威,大师兄的责任。兮华峰与沧涯山甚至是天下格局的稳定。
何止一把神兵‘春山笑’?
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上风平浪静。
因为剑圣失音信已久,甚至有居心叵测者散播出极隐晦的流言:剑圣已不在此方世界了。
而沧涯山没有亚圣。
这就意味着,如果有一天剑圣真的不在了,作为沧涯战力最强的君煜,可能会对上不止一位亚圣。
殷璧越想到这里,心情有些沉重。他知道他能想到的,许多人也能想到,远比他想的更多。
甚至已经在千百种变局中推演出每一种变化。比如学府里那位掌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