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殷璧越的四个执法弟子行了礼,见洛明川不说话,也不敢起身。
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暗自思忖,洛师叔总是温和宽善的,哪有过方才那般严厉声色。
却不料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解释。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居然在为他们开脱?这人……怎么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洛明川心中百味陈杂,良久,涩声道,“你…没事吧?”才想起旁边还有几人,清咳一声,“起吧。”
四个弟子不约而同的退到一边。
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把脸扭向一边。
洛明川心中一紧,师弟不会误会自己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便上前两步,急急解释,“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的!”
殷璧越总觉得洛明川反应有点奇怪,似乎太积极了一些?
又很快释然,圣母大法好啊。
公审靠你了,让我被逐出师门不要紧!保住修为就行啊!
恰逢东风吹过,深山林海涛声阵阵,回响不绝。
吹起洛明川流云摇曳的衣摆,吹开殷璧越黑色斗篷的兜帽。
洛明川惊呼,“师弟,你的头发!”
少年迎风而立,三千银丝在阳光下散漫如雪,恣意飞扬!
殷璧越余光一扫,暗叫糟糕。
地牢黑暗,他又并未留意自身形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是原主试图强行破开修为封印的后遗症?还是他穿过来时神魂不契合出了变故?这种走火入魔的稀有征兆怎么解释?
管他呢,洛明川又没用瞳术问,维持人设就行。
殷璧越冷漠道,“无事。”
言下之意是,不关你的事。
洛明川觉得,少年的冷漠就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刺进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呼吸间都隐隐生疼。
他更情愿,师弟恨他骂他。
像在牢里那样,鲜活有情绪。也不想忍受这样的漠视。
对他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四位押送弟子也是一惊,这人怎会青丝变白发?难道是走火入魔了?
再看洛明川的反应……怎么又跟传言不一样?!
难道又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事实证明,再正经的门派都好八卦,押送弟子微低着头做回避状,都两眼放光的竖起了耳朵。
这可难遇见!沧涯首徒与兮华峰天才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只可惜两位主演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殷璧越看向一位押送弟子,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走吧,莫误了时辰。”
“叮——反派表情‘目光如刀’出现,条件成立,光环激活!”
殷璧越一怔,几乎抓狂。
他只是随便看人一眼!!
哪里来的如刀!!哪里!!!
连一个路人甲的仇恨值都不放过!光环你够给劲儿啊!!
程西被望了一眼,就像对上了一汪清冽的醴泉,只觉心中蓦然一紧。
他是持法堂弟子,昨日接了‘押送殷璧越’的任务。这位师叔的大名他早听过,学府结业试的榜首,兮华峰上不世出的天才。对他这种执法堂的小弟子来说,自然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但不管是谁,只要心术不正,意图残害同门,就是罪无可恕。
他以为这个殷师叔定是传言中狭隘阴郁的性子,可是现在,却不敢妄下论断了。
身形削瘦的少年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天心崖上的松柏,沉云岭终年不化的积雪。
清寒高远,不可攀也。
因为嫉妒欲杀害洛师叔?这人眼里有洛师叔么?根本没有啊。
洛师叔的反应也极是奇怪……他出神的正想着,冷不防被殷璧越看了一眼,出言催促。
少年竟然在替他们这些押送弟子着想?
担心他们因为误了时辰受到责罚。
这样的人,真的会残害同门么?程西心中第一次生出怀疑。
他掩饰般清咳一声,对洛明川行礼道,“一时辰后便是公审,还请洛师叔不要为难我们。”
其余三个弟子也纷纷行礼。
洛明川还想再说些什么,殷璧越已经转过身去。四位押送弟子急忙跟上。
只留下坚韧挺拔的背影,三千白发光华潋滟,披散在墨黑的长袍上,像是流动的高山冰雪。
分明是向未知的惩处走去,却好似走在煌煌大道。未有所惧。
洛明川一时恍惚。
看着他踏上石阶,步履平缓,拾阶而上,一步步消失在翠色掩映的尽头。
远处青天长空,千山万叠,无一能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