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有孩子的名义,堂屋被老二?要走,老三则当仁不让要了厨房,老两口和大房就只分到两间?睡觉的屋子,季渊明也没办法?再去别的地方打地铺……当然,这么冷的天?,打地铺可?是要命的。
这是双方都决定好好过日子后的第一次同床共枕。
炕是暖的,被窝是才洗过的肥皂香味儿,屋子虽小,但收拾得非常干净,这让忐忑了好几天?的季渊明不由得连心也平静下来。
家的味道?。
连续同床两次,他都没提那什么要求,林珍珍也放心了,盘腿坐炕上整理东西。分家了,以后衣服就是各洗各的了,她得把属于?她和季渊明的衣服整理一下,幸好被褥也分到两套,不然得冻死。
通过这次分家她算看清家里人的嘴脸了,老二?老三虽然不吭不声的,可?其?实纵容王丽芬和曹粉仙抢东西也是他们?的态度。反倒老两口,哀莫大于?心死,只要能把这俩没良心的打发走,就是少分一点?也没关系。
这不,她和季渊明就连吃饭桌子也没分到一张,以后跟老两口一起吃饭的地方也没有。
真是愁人啊。
看来,厂区那套小房子是不买不行了。
“洗漱吧。”季渊明见她发呆,端了半盆热水进来,好容易烧一锅热水,也让老二?老三家抢光了,这是他洗干净铁锅,又?重新烧的。
果然,珍珍发现水里居然破天?荒的没有飘菜渣子,两个人就着,洗了把脸,共用?一块毛巾。
“你先洗脚。”
“那你呢,锅里是不是没水了?”真想骂那两家,连个洗脚水也要抢光光,还是人嘛他们?。
季渊明倒是满不在乎,温和的笑笑,“我脚脏,你先洗。”
珍珍的脚很小,有着常年不见天?日的雪白,也不柴,反而有点?肉乎乎的,肩背上还有小窝窝,像两只漂亮的艺术品一般,季渊明不防看了一眼,愣了。
这也太漂亮了吧!
当然,他没机会多看,小女同志已经迅速的洗好,把脚窝炕上去了。他只好就着她坐过的板凳,脱鞋,把脚放进去……温温热热的,真舒服。
林珍珍没想到,他说的让她先洗,原来是用?她的洗脚水啊……
从来没跟奶奶以外的任何人这么亲密过,她小脸烧红,他的脚得有她两倍大,比脸白多了,关键吧腿毛还不少,“喂,你们?男的……男同志腿毛都这么多吗?”
季渊明一愣,“你还见过谁的?”
珍珍闹了个大红脸,撅着嘴:“我们?村好多男的啊,夏天?谁不得穿个大马裤?”体育老师大概是世界上最喜欢把裤腿卷起露出腿毛的男人了吧。
见她害羞,季渊明也就不再多说,迅速的洗干净脚,把水倒粪桶里,可?不敢倒地上,搞不好会结冰,谁不注意踩上去滑倒就不妙了。
被窝已经被小女同志捂得暖融融的啦,甚至他还闻到一股独属于?她的,淡淡的香味……整个屋里都是她的气息,说明这里长时间?没有第二?人来过。
说实在挺对不住她的,年纪轻轻就独守空房。
他不由得侧身,轻轻把手搭她肩上,“以后都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在家了。”
珍珍有点?紧张,“嗯。”
“我过几天?还得出去一趟,跑工作的事。”
“什么工作?”珍珍转身,这是她好奇的。毕竟,上辈子的他转业时拒绝了组织安排的工作,一直待在白水沟,如果能有工作,说不定最后就不会死了。
面对面,他能闻到她的气息更浓烈了,他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得更快,“赵建国,就是我在部队上最好的朋友,建议我回县里的链条厂,他说以后咱们?这边大有可?为……或者按惯例分配进公安系统。”
珍珍敏感?的听出来,虽然对两份工作描述的语言明显有差异,貌似是前一份说得更多,可?他更倾向于?后者。
“那就去当公安吧。”
“嗯?”季渊明睁开眼,看见她漂亮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看着他,里头?是真诚的鼓励和赞成,真就像鼓励丈夫的妻子。
他不由得心头?一跳,试探着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会好好过日子吗?”
他的目光太过热切,又?太真诚,真诚到珍珍都能感?觉到里头?的热度,她也不由得软了声音:“好。”
季渊明一高兴,整个人就把她搂怀里,像抱孩子似的,让她头?靠在自己怀里,还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一定不会委屈你,你相信我。”
“嗯。”
珍珍感?觉自己快热死了,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烙铁,烫得吓人,“你是不是发烧了呀?”
季渊明没听清,低下头?来,轻声问:“嗯?”
不防就撞进一双黑亮的带着水汽的眼眸里,绯红的小脸,红嘟嘟的嘴唇,肉嘟嘟的双颊,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了,低头?,拱过去。
其?实,他也没有任何跟异性相处的经验,只凭着本能,脸凑过去也没个掌法?,只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去拱她,刚长出来的胡茬戳得她又?疼又?痒,她越躲,他越是凑过来,呼出来的热气像岩浆,灼得她脸都成了番茄。
珍珍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男人这是那啥了,赶紧把手隔在两个人的胸膛之?间?,“你……你别这样……”
季渊明理智尚存,果然没有再步步紧逼,可?他的手也就放在她腰后,不愿拿下来了。
“我可?以抱抱你吗?”
珍珍见他果然没有再拱过来,几不可?闻的点?点?头?。毕竟是两口子,她也没打算再穿回去,总要适应的,更何况,她一直不愿跟他那啥,进度明显落后了,上辈子这时候,他们?的闺女,也就是季小牛的姑姑都快出生了。
他像个大孩子似的,抱了一会儿,似乎是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又?睁开眼,“你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对吧?”
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
“嗯,我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珍珍看着他,摸了摸他左手上的弹孔,这是保家卫国的勋章,估计身上别的地方也有,不然立不下那么多功……不得不放弃热爱的事业,这个男人其?实也挺可?怜的。
第一夜,一夜无话,睡得香甜。
***
季家分家并未掀起多大风波,年关将?近,生产队忙着算工分,分粮食和钱,季家的任务猪交完后还分到二?十斤猪肉,四个房头?各五斤。
一日三餐还在厨房里做,但各家做各家的,几乎都是排队用?锅,可?这又?涉及柴火使用?问题,暂时约定每个房头?每天?交五斤柴,顺便一起烧炕,这意味着珍珍每天?要交十斤才行。
季渊明最近又?回部队办理转业手续了,她一个人要弄十斤柴可?不容易,外头?天?寒地冻,拾柴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
“大婶婶,大婶婶在家吗?”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小豆丁。
珍珍赶紧裹好衣服,这几天?都没下雪,路上挺干净,她拿上一根绳子和砍柴刀出门。季海洋和冰洋对上山拾柴那是相当熟练,他们?知?道?哪儿有柴,哪儿的柴好砍,珍珍跟着他们?可?以事半功倍。
而且吧,这俩豆丁跟来狗猫蛋不一样,满满的孩童的纯真,说起话来总是能让她啼笑皆非,三个人你帮我,我帮你,不用?两个小时就能拾够三份柴火。
今天?也不例外,他们?提前完成任务,季海洋看周围没人,忙拽着大婶婶的手,往后山跑。
“大婶婶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好吗?”
珍珍上次就听他说过了,可?总觉着有点?匪夷所?思,这段时间?都没来看个究竟。
毕竟,现在这年代,到处都是想搞吃的人,就连小鱼小虾都快被人抓绝种了,怎么可?能会还剩一窝鸡蛋呢?尤其?是就在白水沟的后山,每天?都有人上来拾柴打猪草的地方!
季海洋信誓旦旦地说:“那里真的有一大窝鸡蛋大婶婶,我数过,有八……十八……八十个呢!”
这小子,在乡下混了这么多年,还没上学?,家里人也不教他数数,他还真是个文盲。但他那激动得发红的小脸,唾沫横飞的描述,说明真的有很多很多“鸡蛋”。
弯弯绕绕爬到半山腰,他指着一个枯草堆说:“就是这里大婶婶!”
林珍珍先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没声音,这才走过去,差点?被吓一跳,里头?还真有一窝白花花的“鸡蛋”!粗略估计得有二?十来个,难怪季海洋数不清呢,这也太多啦!
不过,她奇怪的是,这些“鸡蛋”似乎有点?小。要知?道?,这年代的野鸡比家鸡吃得好吃得多,长得也肥,下的蛋也应该更大才对,可?这窝蛋比当初季六娘赔偿给她的还小,就跟鹌鹑蛋差不多大。
可?要说鹌鹑蛋吧,蛋壳又?没花纹。
她打算先捡几个“样品”回去,问问季渊明的妈妈认不认识,能吃再吃,不能吃就给放回来,万一是啥鸟类正在抱窝呢?
她往兜里装了四个,“海洋你们?怎么不捡呀?”
季海洋兄弟俩摇摇头?,“大婶婶我全送你啦,才不要捡回去便宜她呢,要不是她天?天?骂我妈妈,我爸爸妈妈也不会闹离婚。”
看吧,大人总觉着小孩不懂事,不记事,当孩子面骂人妈妈,可?海洋其?实是记事的,所?以外头?看见好东西他也不像别的孩子会往家搂。
“这样吧,那我再捡两个,一共六个,要是能吃的话晚上你们?来我家吃,好不好?”
季海洋满口答应,他就知?道?大婶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能跟奶奶干架,还能给他们?东西吃,而且也不贪心,只拿六个,刚好每人一个哟!
***
季老太呢,这几天?心情低落,干啥都提不起兴致来,再一想到老大军籍没了,工作也没个着落,简直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她又?再一次上火了。
忽然见珍珍从兜里掏出几个小“鸡蛋”,问她认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下的蛋。老太太瞬间?精神起来,方圆十里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就没她不认识的,定睛一看,“哟,这不是秧鸡蛋嘛?”
“啥秧鸡蛋?”
其?实,秧鸡这种鸟类在大横山区并不罕见,每年七八月间?,稻田里都会发现它们?做的窝,只是这几年因为赶麻雀搞得如火如荼,秧鸡们?也被赶走了,所?以珍珍没见过。至于?上辈子,她们?家的田早早种了苹果枣,也没秧鸡来栖息。
“真奇怪,秧鸡下蛋不是七八月的事吗,咋山上还有?”老太太念叨两句,反正只要能吃就行,“这蛋比鸡蛋还香哩!待会儿煎了吃,让你尝尝。”
能吃,珍珍就放心了,怕夜长梦多,趁着太阳还没下山,又?往后山去了一趟,她准备连锅端。野生动物她可?以不吃,可?蛋就控制不住啦,她现在太需要太渴望蛋白质了喂!
季海洋一旦回了家,季六娘就不让他们?出门了,既要带弟弟,还要喂猪喂鸡,比别人家八.九岁的孩子还忙碌。
珍珍不好喊他做伴儿,只好背个背篓一个人上山。明明是按照季海洋教的路线,可?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秧鸡窝,好容易天?快黑了摸到吧,蛋却一个不剩,只剩一个秧鸡窝了……
林珍珍气得想骂娘!哪个王八蛋!
就晚了一个小时居然就被人连锅端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心软,全拿走才对,省得眼睁睁看着一锅高端的鲜美的蛋白质被人顺走。
唉声叹气,她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家了。可?越着急吧,越容易出错,这不,脚下也不知?道?踩了什么,整个人失重就往下滚去,幸好是滚到一个松软的土堆上,要是磕碰上石头?,估计就没命了。
林珍珍觉着,她今天?真是水逆到家了,干啥啥不顺,捡几个秧鸡蛋还被别人捷足先登,气得她踢了一脚。可?好巧不巧,正好踢到了松软的土堆上,居然传来“咚”一声。
她吓得顿了顿,有点?害怕,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拿起镰刀一阵猛刨。几乎就是一分钟的时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头?盒子,有化妆包那么大,还挺沉。
林珍珍别的不行,胆子倒是不小,心里迅速的犹豫两秒钟,就用?镰刀把盒子劈开了。木头?自己腐坏得不行不行的,说明年代久远,应该不是最近几年的东西。
而里头?装的,居然是半盒子生锈的圆溜溜的东西,中间?有个方孔,把覆盖的泥土和锈迹搓干净,居然是电视剧里出现过的铜板儿!
珍珍也不懂这些,她只记得奶奶好像说过,死鬼爷爷林跃进家以前有一枚传家的铜板儿,后来被养子,也就是她的生物学?父亲拿走,应该卖了不少钱,因为就是拿走铜板儿的第二?个月,他就在城里买上房子了。
她立马将?所?有铜板儿倒背篓里,盖上一点?鸭草就往家赶。分家她没跟她们?争锅碗瓢盆,只分走了灰麻鸭子和苹果枣树,以后的鸭食也得她自个儿负责。
其?实,用?水清洗两道?,又?用?刷子刷了几刷她就知?道?,这些铜板儿都是清朝末年的,现在谁家都有几个的,压根不值钱。
财迷·珍叹口气,甭管值不值钱,先收着吧。
趁着腊月二?十九上市里黑市买年货,她挑了一把看起来最陈旧最古老的铜板儿揣上,寻思着到时候能换几个钱也不错,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得有肉才行。
虽然,卖鸡毛手套的钱丰收大姐分了她五块,可?黑市上瘦猪肉也得九毛一斤,要是割肥的,至少得一块一,这点?钱过年哪怕不扯布不做新衣服也不够啊。
过年这几天?是黑市最兴旺的时候,卖肉的,卖糖的,花生瓜子儿核桃的,比供销社和百货商店也不差。最关键吧,这些东西都是不要票的,有钱就行,这对一般的非干部家庭和农民就显得特别友好。珍珍逛了一圈,买了三斤肥多瘦少的五花肉,又?称了半斤瓜子儿花生,得,这钱啊就花光了。
可?看着那一块块大红的棉布,她又?挺心动的。
公公婆婆的汗衫背心自己破得不能再破了,过完春节天?气回暖,她真想给他们?一人做一件红背心儿。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绿军装红背心儿和雷锋帽,老人家也喜欢紧跟潮流不是?
她想了想,走到卖布的倒爷跟前,“大哥你这布怎么卖的?”
“二?块八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