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许久,梵妮心中的惶然和不安才消散几分。
“莱布尼茨并非是德国人,他的父母都来自奥地利。注意他。”
希利亚德缓缓开口,声线没有起伏,一丝情绪都不曾泄露。
梵妮遗憾地耸了耸肩,欠身道:“我明白,今晚阁下的话我都会如实转告,那么我先走了。”
“嗯。”夜色里紧接着传来希利亚德沉闷的鼻音。
甫一转过身,梵妮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直到走进大厅,她仍觉得寒意攀附在自己的背脊上未曾褪去。
维克多已经回来了,位置在她的对面。一双细长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在位置上落座的梵妮,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梵妮小姐,”维克多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拭起自己的手,望着她低声道,“我想阁下的话我不必向您重复第二遍。”
梵妮皱起眉,压抑着怒火咬牙道:“我知道。”
维克多神色分毫未变,只是平静地再一次提醒她:“梵妮小姐,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意有所指,梵妮顺着维克多的目光看过去。希利亚德已经从大厅的后门回来,辛克莱和他正在聊天,他的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安然和沉静。
希利亚德身上的冷血一扫而空,反而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梵妮的唇瓣抿得很紧,颜色发白。她收回视线,继续死死盯着维克多,对方却不为所动,眼神毫无起伏。
“你非得让我现在说吗?”梵妮愤怒地说,碍于身边还有莱布尼茨,她克制了几分音量,“我想希利亚德阁下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吧。”
维克多微微往后靠了靠,姿态闲适:“只是希望尽快解决而已,拖到改天,我怕梵妮小姐会反悔。”
梵妮被气笑了:“整个温莎家族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下,我到哪儿去反悔?还是说我像反悔的样子?”
“抱歉,是我口不择言了。不过您之前在处理尤里安阁下的事情上变卦太多次,我不得不替希利亚德阁下筹划。”维克多倒是从容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过话锋一转,又提起了被梵妮忽略的尤里安。
梵妮:“……”
她刚刚最后的那一句话是不是说错了?
“尤里安和这件事情毫无关联,”梵妮一副很不爽的样子,眯着眼看维克多,“实事论事,我没有反悔的必要和余地。”
“您当然有,”维克多左手拿着手帕,右手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且富有节奏的声响,“如果您知道尤里安阁下过几天会回来,这件事就值得您后悔了。”
梵妮的注意力被维克多尽数吸引过去,她猛地一拍桌子,震惊的问:“你说尤里安过几天回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不是刚上前线吗?”
维克多平静地看着她,好心地解释:“尤里安阁下当然是刚上前线,不过您也知道……他们主要还是在柏林为总统工作。”
“你是说,这是辛克莱阁下的意思?”梵妮反问道,“可是尤里安现在并无实权,而且他刚刚参军,连少尉军衔都不一定谈得上,他为什么要现在回来?”
维克多斜斜地勾了勾唇,神色终于有了些许不甚明显的变化:“如果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没有这个必要的,但是尤里安阁下和希利亚德阁下血脉相连,身后家族势力不容小觑。去前线无非是为自己的履历镀金罢了。”
其实当维克多刚刚开口时,梵妮就已经想通了。
的确,尤里安人生的前二十年顺风顺水,家世又显赫,根本过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军衔而白白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维克多说得对,尤里安如果不去前线,他只能在政治方面发展。而现在他上了前线,就既能因家世而在政治道路上披荆斩棘,也能依靠自己军人和希利亚德亲戚的身份,在军事方面为自己分得一杯羹。
而且梵妮也听宴会上的客人提起如今德国和法国越发紧张的形势,并且暗示希利亚德已经有意向在莱茵非军事区派兵驻守。
这可是公然撕毁《凡尔赛条约》,到时大战必定一触即发。所以尤里安现在回来不仅能保证性命无虞,也能就到时风云诡谲的局势开始自己的政治生涯。
总而言之,虽然尤里安刚上几天前线就回国会引人非议一段时间,但是只要等尤里安掌握了权力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