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休沐那一日,姜韫于提着几?盒街头买的果品,租了辆马车去了秦家。
他现在只是个小官,俸禄不高没有家财,连住的院子都是赁来的,要不是一年前无意中救了公主,得了宫里头一份赏赐,怕是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
姜韫于从未隐瞒这些,秦良玉自然也能打听到。
秦家在富人聚居处买了一处四进?的宅子,外面看去也是十分气派,如今门楣上挂了个秦字,可买宅子用的却是姜家的钱。
姜韫于看了眼门口两个簇新的石狮子,嘴角不经意弯起了一个弧度,秦家怕是不小心得罪人了,竟被人摆了个散财招祸的风水。
不过,与他何?干?
姜韫于心?情颇好地上前扣了门,很快被门房迎到了前厅。
厅堂宽敞大气,摆设也颇为雅致,让姜韫于意外的是,他竟然看到了熟悉的摆件,一对描金粉彩的富贵满堂双耳花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姜氏很喜爱的一对物件,是从姜父库房里搬出来的,因下人不慎在花瓶底部磕了指尖大小的缺口,若是不知情的压根不会注意到。
想到个中内情,姜韫于不由嗤笑了一声,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早早脱身是多明智一件事。
就在他对着堂中一副海棠春闹图驻足时,身后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声:“阿于真的是你吗?”
随着呼声而来的,还有丫鬟婆子大惊小怪的叫嚷声——“夫人仔细脚下!”“夫人别激动!”“快扶着夫人!”
姜韫于回头时,姜氏被几个丫鬟婆子搀扶着,神情悲恸,仿佛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儿子。
姜韫于以为姜氏不小心用错了表情,殊不知姜氏这一年来被秦家人的嘴脸给恶心坏了,她悲恸是为自己的遭遇,悔恨自己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成了亲人,放着好好的姜夫人不做,落得寄人篱下的悲凉下场。
这会看到儿子,秦氏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她挣开丫鬟婆子的束缚,急切地冲了上去:“阿于——”
“这位夫人是?”姜韫于满脸尴尬地退开了两步,见秦氏一脸不可置信,他迟疑着开口道,“秦状元说,令郎和我长得很像,我只记得家中有一位寡母,不知……”
一听这话,秦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她靠在扶她的丫鬟身上,颤颤巍巍地说:“你?都不记得了?”
屋子里的下人也都面面相觑,门口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悄悄退了下去,想来是去报信了。
姜韫于微微摇头:“前些日子想起来一些,只是不太记得家人长什么样。”
听了这话,秦氏微微松了口气,她上前一步,小心斟酌着开口道:“当日你遭贼人所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娘差点肝肠寸断,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如今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娘就算死也瞑目了!”
“夫人当真是我母亲?”姜韫于压抑着激动问道。
秦氏忙不迭地点头,刚要开口叙一叙母子情,就听门口传来好大一阵动静。
两人回头望去,当先看到的是一位穿着福字大衫,头戴金玉抹额的老太太,她一身气派的穿着,唯独脸上的尖酸刻薄看起来有些违和,而后头还跟着两男三女以及两个小娃儿。
“哟,这真是我那乖孙呀,快来让外婆看看!”秦老太急匆匆跑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姜韫于的手臂。
姜韫于不着痕迹地往秦氏身侧一避,心?里厌恶得紧,嘴上却十分无辜地问道:“这是哪位?”
他问的当然是秦氏,但?秦老太一听,立刻不乐意了,扯着嗓子道?:“怎么的,当了官了,连你?外婆都不认了!”说着眉头高高耸起,原本就不善的面孔更显得尖锐。
姜韫于淡淡地瞥了眼门口,秦良玉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他身侧站着的矮胖男子是他姐夫,身后跟着秦老太的大小女儿,以及秦良玉的母亲,而两个小的应当是秦良玉姐姐家的外甥。
“我不认得你?。”
姜韫于说着离那位老太又远了几?步,有些人不要脸起来什么都做得出,他可不想被人碰瓷了。
“你?说什么!”秦老太气得举起了手,却被一旁的秦氏给拉住了。
秦氏连忙道?:“阿于失忆了,这不怪他!”
“失忆了不起啊!”门口秦良玉的姐姐秦秀秀翻了个白眼,“连自个亲人都不认得,这算是不孝了吧?”
姜韫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看着秦老太说:“事情尚无定论,又算哪门子亲戚?秦状元没告诉你?们吗,污蔑也是要受杖责的,尤其还是对着朝廷命官!”
“你?跟我们摆官威?”秦老太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双吊梢眼快要瞪出眶来,忽然她转向了秦氏,朝她厉声喝道?,“你?养的好儿子,简直是——咳咳!”
话没说完,秦老太剧烈咳嗽起来,众人只当她气到了,只有秦氏发现了端倪,她刚刚离得近,看见姜韫于动了动手指,将一小粒黄豆大小的东西弹了出去。
姜韫于面无表情,看向秦良玉说:“姜某人做事只相信证据,是以前些日子特地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呵,真是好大一出戏!原来还有些不信的,今日一见诚不我欺,若非我娘早产生下我,怕是姜家少爷的位置就要换人坐了!我说的没错吧?”最后一句是对着秦老太和秦氏说的,两人一听霎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