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注定不会太平。
原本的轨迹中,雪灾导致数十万人冻死饿死,无数灾民背井离乡成为流民甚至匪寇,而来年爆发的旱灾以及洪涝,进一步加剧了民愤,不少地方出现了暴民,最后壮大成了十多万人的起义军,一度给朝廷带来了巨大的威胁,虽然朝廷派出大军镇压了乱军,但双方死伤无数,造成的损失亦是无法估量。
这回雪灾被妥善解决,干旱和洪灾却是一个前脚一个后脚,在西凤国的土地上到处肆虐。北方雨水连绵时,南边旱得土地都开裂了,好不容易南方迎来大雨,却是紧跟着山洪狂泻、泥沙俱下,滚滚泥石流顷刻间就能毁灭一村一镇,根本等不及任何救援。
皇帝接到奏报时,灾情已经很严重了。
大臣们不会因为一次教训,就真的改变行事作风,他们依然好逸恶劳,享受着高官厚禄却不愿承担相应的责任。因此皇帝拿到的奏折依然不尽不实,死伤损失都往小了报,粮食绝产、颗粒无收这种字眼,自然也不会落入皇帝耳中。
当然,错估形势的不仅仅是皇帝,朝堂上站着的又有几个真正清楚外面的情形,上行下效不外如此,底下人报喜不报忧,朝臣们再稍加粉饰,结果就没有一个人真的重视此次灾情。
而太子吃过甜头,这次却是主动请缨,想再次以救灾立功,彻底坐稳储君之位。
其中不乏对手推波助澜,但太子本性好大喜功,又怎会放弃这次收拢民心的“好事”。
太子还没出发,云清婉就得知了消息。她可不会再给太子立功的机会,即便知道对方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成事,她还是安排了人下去,一路上尽可能的给太子找麻烦。
等到太子一路颠簸,看到无边无际汹涌而来的大水时,原本的豪情万丈全都化作了面对自然之力的畏惧。而事先制定的方案已经脱离了实际,显然也不能再用,可太子本就不谙此道,这次以为是来“捡功劳”的,随行的大部分都是亲信,仅有一两个户部的官员,却也只会纸上谈兵,压根不懂水利工事。
治不了水,太子只能选择安抚民意,可这水灾不比雪灾,送点温暖就能让人感激涕零。
良田被淹房屋损毁,几十万灾民无家可归,而这数目还在不断增加之中。除了栖身之所,他们还缺粮缺水,粮食可以少吃,水却不能不喝,可是这洪水一来,饮水便成了问题。
这是赈灾队伍一开始就没想到的,洪灾中的灾民居然会缺水!
但事实就是如此,洪水将大地变成一片泽国,江河水中混杂了不知多少污物、死物,哪怕能闭着眼睛忍着恶心喝下,却无法避免随之而来的疾病疟痢,甚至更为可怕的瘟疫。
时人谈瘟色变,当第一例瘟疫病人被确诊后,巨大的恐慌瞬间蔓延开来,四周哀鸿一片,而太子也心生退意,再大的功劳也不值得他用性命来交换,何况眼下的情形根本没有让他立功的可能。
于是,太子借口生病退居三线,平日里连灾区来汇报的官员都不愿接触,唯恐沾了瘟疫的一星半点。要不是担心回去了没有交代,太子绝对会立马驱车回京。
还是那句话,上行下效,太子无心,底下的人又怎会出力,没多久那些得不到安置的灾民爆发了骚乱,甚至冲进府衙妄图对太子不利。
幸好有那一千精兵,太子才能囫囵个的逃出了包围圈。
然而那一通厮杀,反倒使得那些灾民拧成了一股绳,纷纷加入暴民之中,试图寻求一条活路。
太子逃得极为狼狈,他本想返回京中,却被早已知悉的暴民截断了去路,一路上护卫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被暴民乱刀砍杀,一伙路过的镖师将他救了下来,听说他是太子后,还将他护送去了邻郡。
与此同时,皇帝也收到了线报,太子玩忽职守,非但没能稳固民心,还使得大批灾民生出异心,几十万赈灾银子也落入暴民之手,给皇朝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其他各方也都收到了消息,随后的朝堂上为此展开了激烈辩论,支持太子的把责任推到了暴民身上,而更多反对的声音却表示,这件事的本质是太子过于无能,好逸恶劳又不懂民心,才会使得好好的赈灾演变成了动乱。
皇帝也是气愤不已,再次对太子感到了失望,他把所有儿子在心里过了一遍,琢磨着是不是换个储君来培养。
事实上,太子除了嫡子的身份,在一众皇子中称得上平庸,皇帝早就对他不满,上一次还以为他长进了,结果都是其他人的功劳。原本皇帝想要培养三皇子,可出了上回的事,皇帝又觉得三皇子过于优柔寡断,连个弟弟都管不住,又如何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思来想去,皇帝惊讶地发现,自己那么多儿子,竟没有一个令他感到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