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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发现(2 / 2)


雨声骤然变大了,恍惚间似乎外面打了一道闪电,江央公主被惊得稍稍侧首,本是握着?玉佩的?手骤然松开。

玉佩掉落在柔软繁复的?湖绿色裙裾上。

滑落到裙角,没有任何声音。

一双被刮出抓痕的?手恶狠狠地,勒住了乔昭仪的?脖子?。

随后,那双手更?是按住了女子?后颈和脑袋上,没入黑暗中?的?面容,冷白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满是冷酷,决绝地下了死手。

“啊!”美人的?头颅被人强力浸入水中?,发髻横散,遥远的?宫室之中?灯火辉煌,那尊贵的?男人正?美人在怀,与新欢正?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云雨。

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宠幸的?女人,危在旦夕,即将?丧命于一个卑贱的?太监手中?。

夜雨缥缈,海棠打落,浸的?满宫胭脂红,当真是个好?时节。

陆危仰起头长舒一口气,八角宫灯漏出一抹昏黄之色,洒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拿出帕子?擦干了手后,微微笑着?将?衣袖撸下来。

他提起了之前放置在一旁的?八角玲珑宫灯。

步伐不徐不疾地朝殿中?折身返回。

江央公主秉退了宫人,独自一人坐在殿中?,看着?长窗外面夜雨潇潇,细长的?手指捻着?衣袖上绿色的?钩吻纹路。

陆危回来的?时候,神色如常,只是双手微微敛起于袖中?。

江央公主瞬间抬首看向他,带着?柔弱的?小心?,问:“送走?了?”

真是让人心?都化了,陆危见着?殿下,便满心?如荡漾的?春水。

“公主放心?,已?经送走?了,乔昭仪再也不会说出去的?。”他微笑着?轻声道,在进来前,已?经将?自己的?衣冠整理过。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衣袂被湖水洇湿的?痕迹,暗暗的?一块印记。

全身上下没有沾到一丝雨痕,偏偏洇湿了袖口,还有指背上原不曾有的?红色抓痕。

江央公主喉咙一紧,垂下头沉默不语,这不是本该预料的?吗。

她只是,忽然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恍恍惚惚。

“陆危。”江央公主面带仓皇地伸出了手,粉腮垂泪,正?无助地高?居在玉座之上,绚烂的?裙幅并不能掩盖她的?慌张。

“殿下放心?,卑臣一直都在。”陆危大步上前将?她抱住,

“公主放心?,绝不会有任何纰漏。”陆危和风细雨地回答,挂着?虚伪的?笑。

过了一时,橘黄色的?烛火随着?窗外的?风,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她脸上漾出了淡淡的?笑,低垂下玉颈,如清风拂过的?白荷,轻轻声地说:“那就?好?。”

“卑臣自然不会怕的?。”

江央眉间若隐若现的?浮出折痕:“你要本宫怎么办?”

“公主放心?,皆是卑臣自作主张,对贵人羞辱怀恨在心?,欺仗公主性情柔弱,害死了贵人。”

陆危能够做到这一步,自然也能将?一切都捂得严严实实,事实上,真的?到了那一步,这也只是陆危的?底牌而?已?。

他绝不会连累到公主的?。

江央公主却不肯放过他:“你为本宫杀了人,不止是今日?罢。”

“公主明察,若非今日?乔昭仪欺人太甚,卑臣怎会……”他俯身梗着?脖子?,仍在意图狡辩,却被无情打断。

“本宫不想听你诡辩,只问你,”江央公主骤然抬头,目光如炬:“这是第几起,第几人?”

他明明已?经动了手,还能佯装若无其事的?缓步走?进来,神情淡然,衣袍齐整,未见褶皱,说明已?经是不止一次。

“回殿下的?话,第三起,共计七人。”陆危说出这句话时,身上的?气息骤然发生了改变,微躬的?腰身怫然挺直,口吻淡漠的?。

如同只是不小心?碾死了几只蝼蚁。

陆危依旧笑得若无其事:“算起今日?的?乔昭仪,三人死于卑臣之手,另四人是卑臣幕后主使。”

江央公主闻言闭了闭眼,抿紧了唇齿,她一直都觉得,陆危虽然也会投机取巧,但绝不是对他人逞凶肆虐之辈。

“公主是……动了恻隐之心??”陆危试探着?问出口,心?下叹了一息,终究是瞒不过心?细如发的?殿下了。

他这种行?径,怎好?与公主明说。

那些人,都是有口业的?,祸从口出,他也没办法。

“能让你这样恼火,应是说的?很过分了。”江央公主垂下眼帘,扇子?般的?眼睫扑闪着?细细滤过烛光,轻声自语。

经过乔昭仪的?这一遭指控,江央公主已?经知道,这些人不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因为怜悯,而?帮他们隐瞒。

甚至为了表功,还会踊跃地到父皇面前告发他们。

“自然是他们太过分了,”陆危自然不会使她为难,满心?怜爱,轻声缓语地道:“殿下不必往心?里去,卑臣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殿下。”

“杀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永远都杀不尽的?。”

“只要秘密还存在,就?不可能没有泄密的?那一天。”

江央公主一只手接过了陆危递上来的?玉带,一只手随意的?抚过碎金流苏耳坠,是五皇子?特意送来给姐姐的?礼物,衬得少女玉颈修长。

“本宫没有那么好?,你不必做到这等地步。”

“能为殿下尽绵薄之力,陆危就?很高?兴了。”

“你也要为我下地狱吗?”

“是,陆危为了殿下,无所不能。”只要殿下能够平安喜乐,卑臣下地狱又有何妨,想到殿下的?笑靥如花,陆危就?是魂飞魄散也不是不可。

“无妨,今夜过后,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危握住了殿下的?手,芙蓉暖香,摄人心?魂,这样的?殿下,比任何美人都要有妩媚风流。

乔昭仪临死前的?话,仍在他的?心?头久久萦绕,不得消散。

江央也进行?了一番反思,毕竟这一切来得太猝不及防,白日?里,乔昭仪还是对她感?恩戴德,到了晚上就?反目成仇。

究其缘故,她隐隐对瑜妃娘娘佩服起来。

那么多人不选择乔昭仪也是有原因的?,你可以选择一个热心?的?人,但她的?热心?也不一定在你身上,也不一定会选择出卖谁。

“昨夜,乔昭仪溺水身亡。”

宜章微微喘着?气,撩袍在琉璃泉殿里,江央的?身侧坐了下来,听到这一句,他瞬间望向了姐姐。

在旁人看来,五殿下只是关心?姐姐是否受到了惊吓。

然而?,他只是试图在姐姐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陆危不知道,昨夜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中?。

他是想去找阿姐的?,谁知就?见乔昭仪就?先去了,他不想碰见这些妃嫔,也不想掺和进阿姐的?谋划里,就?没有进去。

而?是找了一处避风的?回廊。

“嗯,似乎有什么人?”宜章当时站的?高?一些,看见了被扛着?的?疑似是一个人,不,也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侍从抬眼看了一时,咽了咽口水,低声说:“看样子?,是月照宫的?方向。”

是阿姐指使的?吗,陆危对她可不是一般的?言听计从……宜章渐渐抿紧了嘴。

他最终看着?灯火通明的?月照宫,还是转身离开,碧空之上,高?悬一轮皓月,这少年终究也是明白了一些端倪。

他也只是稍稍有些猜测,却还是不甚明了。

直到今天,乔昭仪死了,那个人真的?是乔昭仪。

江央公主的?嘴唇微微抿起,眼帘低垂手里捻着?帕子?,在桌案下交叠,不停地用柔软的?丝帕,反复擦拭着?每一根秀长的?手指。

宜章就?坐在她的?左侧,又一贯的?,想着?多看一看阿姐。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阿姐不寻常的?动作,虽然眉间掩饰下了所有的?情绪。

但紧绷的?唇畔,不停摩挲的?手指,都昭示着?,江央公主此刻焦灼的?心?绪。

皇姐究竟在紧张什么?宜章心?中?疑云渐起,不,不太对。

皇姐不是在紧张,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期待的?亢奋。

她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江央公主双目澄亮,她在等乔昭仪的?死讯公布。

宜章满心?颓然,江央公主的?口中?,咬住了一片蜜渍牡丹花瓣,丝丝缕缕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上首的?父皇那里。

赫枢闻言,只略微抬了抬眼皮,淡漠道:“死了便死了,你们看规矩处理了。”

父皇的?薄情,还是一如既往啊,江央公主抿了一口热茶,杯壁顺着?指尖传遍了全身。

宜章藏在桌案的?手指,不由渐渐地攥紧了,秀气的?下颌绷紧,黑白分明的?眼睛,不错目地盯着?阿姐。

他唯有努力绷紧了面皮,不让自己泄露出,太多的?其他神情。

是在报复父皇吗,陛下闻听乔昭仪失足溺死的?消息时,的?确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然后在惊讶之后,眸色染上了一层墨霜,看着?幽深不明,但明显看得出,没有任何哀伤。

以前在宜章的?心?中?,父皇是英明神武的?,内心?充满了孺慕之情。

可是,在阿姐回来之后,他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回忆,渐渐有了印记。

他们的?父皇,曾经那么冷心?冷情地,对待自己妻子?和女儿,他是个男孩子?,可是阿姐不一样,她本就?是心?思敏感?又聪慧的?,这些一定是她不能接受的?。

可是现在,好?像容不得他这么想了。

他竭力按耐住了想要询问的?欲望,阿姐,究竟……是不是你们?

江央自然不会回答他的?,敛起双眸不言不语,乔昭仪的?那些话,她从一开始就?懂得。

早知,这本就?见不得人的?露水情缘,注定的?情深缘浅,岂敢指着?过得千秋万载吗?

可是……她这才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陆危,她是公主,陆危是她的?人,难道不该是长长久久的?吗?

和他们之间诡异的?沉默不同,众人的?目光反倒落在了扶婉公主,以及瑜妃娘娘的?身上。

扶婉公主尚且没有多想,而?是觉得这群人是不是有病,虽然如了他们的?心?意,但又不是他们指使的?。

“瑜妃,你留下。”皇帝瞥了一眼几个子?女,只看见他们低垂的?头颅。

瑜妃便不得不让女儿先行?离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月照宫几人的?位置,发现所有人几乎都心?不在焉的?,又变得心?有疑虑起来。

扶婉公主带着?人出了琉璃泉殿后,骤然回过味来,莹白的?面皮浮上一层薄怒之色:“他们方才是在看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和母妃做的?吗?”

“公主,慎言。”身边的?宫女连忙提醒她注意声音。

扶婉纵然心?有不甘,又不得不低下声音去,咬牙道:“我、我慎言又如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因为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一直不太敢和江央对上。

乔昭仪之死,原不算是小事,但本就?是不受宠的?美人。

在宫里不高?不低,近日?才有几分得意的?风头,谁知道红颜薄命,定要雨夜出行?,自己失足溺死。

乔昭仪至死都没想到,永远都不会有人为她伸冤了。

连她的?死因,都被自己生前布置周全了。

再过些许时日?,原本伺候乔昭仪的?宫人,也被重新分散发配到各处,没有人会想其中?有什么蹊跷。

就?算是心?中?有所怀疑,也没有人会为之大动干戈,这宫里死的?不明不白的?人,难道还会少吗?

皇帝半分表意未有,只是新抬了个御前伺候的?宫女,正?新鲜着?,连听都没听。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言尽世道炎凉,人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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