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推近了,才发现崔姣看上去不大对劲。弹指可破的肌肤被上了一层厚粉,腮红是抹出来的,眼睛虽然张着,却毫无神采,哪有前两次见面的神气活现。
崔嫣指着轮椅道:“这是舍妹,姣姣。”语气冷淡,仿如阿猫阿狗。
高德来目光在张权与崔姣之间一转,心中已有了计较:“张老弟终日说自己想找朵温柔的解语花,你看崔小姐如何?”
张权面色一喜,崔姣面色一变。
高德来不等两人说话,径自接下去道:“看我,大喜的日子竟高兴得胡言乱语了。他日崔老弟登基为帝,崔小姐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只有招婿、没有出嫁的道理。而且,张老弟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弟媳为老弟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劳苦功高,老弟自然不能亏待于她。”
张权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解释又无从辩解,只好吭哧了两声,说:“高兄这话说得好没意思。”
不怕没意思,就怕有意思。
高德来还不放心,又说:“我记得陛下尚未立后,与崔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致没想到隔岸的火会射到自己的头上,忙说:“我也只招婿,不出嫁。”
高德来等人:“……”
倒是崔嫣笑了笑:“哦,不知道陛下招婿的标准是什么?”
陈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懒得纠正,将错就错地说:“不能比我好看。”
崔嫣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何故?”
陈致胡诌道:“容貌是我唯一的优点,若被人比下去,还有何脸面可言?”
……
高德来说:“吉时已至,我们过去吧。”
虽然仪式的阵仗摆得很大,现杀的牛羊,新鲜的水果,连跳大神的都有,但真正结拜的时候,过程短得可怜,誓词更是精简到了极致——
“吾三人愿结为异性兄弟,皇天后土,共为见证。”
一句违誓的惩罚都没有。
但三人都很满意,互相恭维了几句,好似跪过之后,感情真的比之前更坚固了。
崔嫣假惺惺地说:“我在宫中安排了居所,恳请大哥二哥与我同往。”
送羊入虎口的事,张权都不会干,何况高德来,纷纷推辞,借口也十分好听:“我们身为兄长,自然要亲力亲为,为三弟守好家门。三弟只管高枕无忧!”
崔嫣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陈致冷眼旁观,觉得是场面太虚伪,他都懒得应付了。
结拜仪式结束,三人依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崔姣匆匆露了一面,啥也没说,又被匆匆带走了。
崔、高、张在城外三结义的事,很快传遍京城,与之一同热议的,是西南王召集二十万大军勤王的消息。勉强压下的粮价一下子翻了几倍,上至贵族,下至百姓,都想法设法地囤积粮食。
城中风声鹤唳,谣言四起,到后来,西南王含有水分的二十万大军竟被传成百万雄师。
虽然陈致窝在皇宫,足不出户,但见崔嫣忙得脚不着地,也能猜到外面的情势有多紧张,取妖丹的事只能暂时搁置,先想办法辅佐崔嫣上位。
他这个神仙,除了肉质鲜嫩、厨艺高超之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想来想去,也只能干回老本行,当个忠君爱国的凡人官。
又一次“早会”结束,陈致刚走出宫门,胳膊就被轻轻地撞了一下,手心塞了一个纸团。他侧眼看去,是陈朝旧臣,名字忘了,依稀是吏部的人。
“在看什么?”崔嫣跟在他身后出来。
陈致说:“在看精神面貌。”
“看出了什么?”
“如惊弓之鸟。”
崔嫣低声重复了一遍,笑道:“说得再贴切不过了。”
有黑甲兵上前耳语,崔嫣听后笑道:“等了几日才动手,张权耐性见长啊。”顿了顿,冷酷道,“捉住的人狱中好生招待,崔姣送进宫来。”
黑甲兵领命而去。
崔嫣转头,见陈致好奇地看着自己,好心情地说:“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陈致照他的话推测了一下:“张权对崔姣做了什么?”
崔嫣轻笑了一声:“陛下英明。张权仰慕佳人,想救她脱离我这个坏哥哥的手掌,可惜被我撞了个正着。”
陈致暗道:人家真正仰慕的分明是坏哥哥。
崔嫣说:“你说我该不该成全他们?”
陈致含蓄地说:“张权是你的结拜兄弟,崔姣是你的妹妹,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好姻缘,不过听高德来说,张权家中已有了结发妻子,这个这个,总有些不合适吧。”
崔嫣说:“张权好色成性,荤素不忌,早与妻子分居两地,貌合神离,不足为虑。”
陈致说:“名分上总说不过去。”
崔嫣笑道:“传言先帝最爱人妇,以致朝臣争娶丑妻,不想陛下竟如此看重人伦。”
陈致说:“虽是父子,但我们不要脸的方向不太一样。”
“你是哪个方向?”
“……溜须拍马?”
崔嫣笑着摇摇头:“是唇红齿白。”
……
陈致短时间内不想再与他讲话!
短时间果然是短时间,坚持不过一炷香。
听说崔姣进宫,陈致还是屁颠颠地跑去围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