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从伦敦到奥地利,从巴黎到德意志,法国国债同时被放量抛售,短短几天之间,债券价格象自由落体般地滑向深渊。
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后来成为欧洲金融大鳄的罗启尔德家族为了彻底掌控巴黎金融市场而使出的一个花招。
数月前开始,这个靠发放拿破仑战争贷款和运输战时物资而发家的带犹太血统的家族就在欧洲各大城市悄悄买进大量的法国国债,使债券价格稳步上升。然后,从现在开始的半个月之后,突然在欧洲各地同时放量抛售,伴随着满天飞的各种谣言,市场极大恐慌,日复一日的快速下跌中,看不到底线究竟在哪里的债券持有人纷纷恐慌性地盲目跟着抛售。面对自己债券价格体系几近崩溃的可怕现实,就在路易十八绝望之时,有人向国王上言,让他出面请罗启尔德家族出手相助。六神无主的国王犹如遇到救星,一改先前对罗启尔德家族的傲慢态度,召见了负责巴黎银行业务的少东詹姆斯·罗启尔德。詹姆斯应承下来后,一出手就止住了下跌之势,继而,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到明年的一月,国债价格就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靠着这个极其漂亮的商业阴谋,罗启尔德家族被认为是拯救战败后法国的英雄,他们新开在巴黎的家族银行也一跃成为和老牌法兰西银行并驾齐驱的金融机构。就此,这个家族开始步入掌控法国金融的时代。
当然,欧也妮所想的,并不是去国王面前告发这个家族的惊天阴谋好阻止这场令无数投资客破产的闹剧般的金融市场大动荡。
借鸡生蛋,空手套狼。
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大赚一笔,这才是她现在的盘算。
她需要一笔本钱。而且这笔本钱,绝不是靠着这么些年父亲给自己的那么几十个金币就能顶用的。
那些远远不够,打个零头而已。
但这不是大问题。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好办法。
但是,这个大胆计划的第一步,是自己必须要赶在近日内尽快去一趟巴黎。
她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说服葛朗台同意自己离家去往巴黎。
很快,和格拉珊派向来对立的克罗旭派公证人就派上了他的用场。
欧也妮瞒着葛朗台,悄悄找到克罗旭公证人。几乎不没费什么力气就说服公证人当晚登门拜访。一番或明或暗看似好心提醒实则充满了毁谤的谈话之后,公证人成功地唤醒葛朗台天性里的那种不相信外人的本质——他开始怀疑起受了自己全权委托现在正在巴黎为他死去兄弟四处奔波主持财产债务清算的银行家格拉珊先生是否会瞒着自己做出什么不道德的举动。
“虽说一切有章可循,可经办人真要存了点什么心眼,那也是防不胜防的——您知道,对于熟悉那些事儿的银行家来说,想搞点让外人查不出来的滑头,简直轻而易举!毕竟,数目太大了!这可不是什么一桶两桶葡萄酒的交易!”
坐在这间昏暗的客厅里,公证人用一副“我不过好心提醒您”的表情说出这句话,表情沉重而真挚。说完之后,他偷偷朝角落里的葛朗台小姐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心里颇为自己能得到葛朗台小姐的听用而感到愉快。
既然葛朗台小姐表示不相信格拉珊先生,那么当然可以就此认为,她更倾向于依靠自己这一派了,这也犹如给自己的侄儿克罗旭庭长吃了颗定心丸——但,倘若此事不幸被此刻正在巴黎卖力奔走的格拉珊先生知道了,愤怒的银行家一定会跳起来狠狠掐住背后中伤者的脖子好发泄自己的愤怒。
老头子原本对银行家的信任根基开始松动。但还有点踌躇。
他选择了他对付类似这种场面的一贯方式,仿佛因为过度焦虑,看向公证人,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办……办才好……,您……您知道……我自己去……去不了巴……巴黎……”
“好说!”
听得吃力不已恨不得跳过去掳直老头子舌头的公证人急忙抢着说道,“虽然我也很忙,但我还是非常愿意代替您跑一趟巴黎——您放心,来回路费和所有开支我自己承担,我也不像格拉珊先生一样,要向您索取时候百分之一的佣金,我不过是代替您去监督格拉珊先生关于您兄弟资产清算之事的进度而已。而且,正好我自己也有事要去一趟巴黎,自然不好意思向您收取费用了。”
对于公证人居然肯自掏腰包去巴黎替自个儿办事,葛朗台感到有点意外。但能省下一笔不算小数目的开支,总是件好事。所以,他装作考虑一番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这次,说话也不结巴了,恢复了原来的流利。
“那自然是好的。那就谢谢您了,老伙计。我就知道您一向最可靠的。”
克罗旭公证人压住被老财主称赞的欢喜之情,瞥一眼葛朗台小姐。
“还有一事,我认为您最好让您的女儿欧也妮也和我一道去。这是让欧也妮小姐熟悉各种法律事务的现成好机会……”
见老财迷沉吟不语,公证人立刻按照先前被吩咐的,继续游说,“哦,您放心吧,用不了多少钱的。欧也妮小姐和我一道坐驿车,您要是不愿支付车费,我来请客!我向来就把欧也妮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他慷慨无比地说道,“到了巴黎后,她可以跟我一起住在我的某位亲戚家,完全不用破费住旅馆。我总觉得,对于欧也妮小姐来说,这可是个非常难得的能增长见识的机会。况且,有欧也妮小姐和我一道,也有利于办事。格拉珊先生看在小姐的面上,对我也会客气些的,否则我担心他会把我撇在一边不加理睬!”
听到公证人这样极力表态之后,不用多花钱的葛朗台觉得还算不错。于是转向女儿,“亲爱的欧也妮,你都听到了。那么跟老爹说说,你想不想去巴黎?”
“我愿意。”欧也妮说道。
“得!瞧这孩子!可真不客气!让您见笑了!”葛朗台装模作样地训斥女儿,继续和公证人打太极,等公证人再一次表明自己非常渴望葛朗台小姐一起过去的愿望之后,他终于再次点头,“那好吧!那我就把欧也妮交托给您了,我的老朋友。”
坐在昏暗壁炉炉火边的欧也妮微微笑了下。
第一步非常顺利。
或许,她可以把这个看做一个好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