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帝都已经是第三天的晌午,大庆二十九年,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北国一年的正月十七吧,亦是东陵八十八年的正月十七。
我突然想起来,正月十四是我的生辰。那一日,似乎是在东陵洲过的。而且,还吃了王伯的臭豆腐,也是我第一次吐血的那日。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十八了。看着身边青丝束起的同龄女子,她们或是牵着已经可以打酱油的小童,或是挺着肚子洋溢着再次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
那么我呢?这辈子似乎再与幸福无缘了吧?
几日的颠簸,剧痛与失血过多,我的身体已经虚弱不堪,但梦境仍旧无时无刻的缠绕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
到达帝都时,我已经再无力站起!
逍遥子抱着我穿过一条冗长且无比繁华的街道,然后进了一家名叫红日宴的酒楼。他说这红日宴是帝都最有名的酒楼,汇聚天下名厨,精通各国菜式,且风味地道,让外来之人如临故乡!
晌午时分,酒楼里已是客满。
逍遥子抱着我径直走入三楼的一间雅室,我抬头看了看雅室门牌,上面写着逍遥一世。四个不大的字苍劲有力,潇洒不拘,不知是出自谁之手。
雅间内的布置清新淡雅,以淡绿色为主,是我喜欢的色调。
两侧屋角的红木花架上,两盆百合奇异的,在这还未到花季的季节里开放得馨香灿烂。
但我无心去欣赏这一室的美好,紧紧的握着逍遥子不是太暖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他:“逍遥子,你说我如何才能洗清这一世的罪孽呢?我知道错了,知道了!”
逍遥子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雅间的贵妃榻上,然后坐到我的身边,完全无视了我发自内心的祈求,“这几日你都未好好吃东西,想吃些什么?不管你想吃什么,这红日宴酒楼都能做得出来。。。”
逍遥子的话未说完,一抹艳丽的紫色身影翩然而入,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浓的曼陀罗花的香气。
“紫烟参见毅王爷!”名唤紫烟的女子轻福身子,动作婉约华贵,秀丽的五官美得如梦似幻,如她的名字一般诱人遐想。
“紫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逍遥子微侧过身子看向紫烟,眼中带着些许柔情,“让厨房以最快的速度做一份芙蓉羹送来。还有,不要放香油!”
“是。。。”紫烟乖巧的应承,莲步轻移走出了雅间。
我看着逍遥子,内心又是一阵莫名的酸涩。
他不仅知道我爱吃芙蓉羹,甚至连我不爱吃香油都知道。这个男人,我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不。。。不。。。一切都是假象,我猛的摇了摇头,曾经皇宇硕对我的温柔宠溺瞬间涌上心头。
是的,一切都是假象罢了。
他们都太有城府,我看不透,识不破。我只能控制自己的不要去相信,也或许,我的心里早就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想到皇宇硕,嗓子又开始隐隐发痒,这样的感觉,我已经太熟悉了。
我双手揪着心口,努力的不让这口血喷出来。我知道,心血越吐越少,吐完便会死去。而我已经流失了太多,也许再过不久,我就真的会永远的离开了。
但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想留着一口气再见一面我的太子哥哥。
虽然与他从小不算太过亲昵,但他却是从小护着我的一个人。小时候我比任何人都强势,但我每次生病时只有他一人会来看望我,即使每次都会被我用茶杯砸出去。
太多的时候我惹完祸被朝臣上折子告上承乾殿,都是他替我出面解围,甚至代我受罚,只是,我从不领情。
而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这份爱与亲情有多珍贵,只可惜,为时已晚。
这些时日想来想去,老鸨所赠的假死药,逍遥子乱葬岗的相救,想必都是他暗中操作的结果吧。
只是,我的太子哥哥,你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过皇宇硕。我仍旧会死,而且是死得苦不堪言。但我却希望在还活着的时候,能真心的叫他一声哥哥,对他说声谢谢!
鲜美的芙蓉羹很快便端了上来,紫烟放下之后便被逍遥子遣了出去。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不情愿,但仍旧乖巧的退出了雅间。
逍遥子扶我坐了起来,拿过柔软的枕头垫在了我的后背。许是太久没好好吃过东西,芙蓉羹鲜美的香气顿时引得我食欲大开。
我拒绝了逍遥子喂我的好意,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废人,最起码吃饭还是可以靠自己的。
美味的芙蓉羹入口,我顿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记得,曾经在军营之时,皇宇硕也曾想尽办法让吟儿做了这我最爱吃的芙蓉羹给我。
想到那两人,心脏又是猝然生疼。第二口芙蓉羹还入咽下,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在接踵而来的剧痛之下,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