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从母后离世后,我便害怕生病,那种剜心的孤寂感让我没有勇气活下去。
仔细算来,我大概有五年没有生病了吧。从十二岁之后,我就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从不让自己生病。不止是害怕生病,更是为了保存体力去追文硕。
而这婚后的第一场病,并没有因为我喝了驱寒汤而远离我。反而如绵绵春雨一般折腾了我两个月。
文硕每天都会亲自送药过来喂我,风寒虽已是渐行渐远。但那场风寒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却让我焦躁莫名。
太医说女子月信期间本就应该忌寒,而我却被那春雨淋了个透骨,以至于寒气入骨伤了脾肾。所以,我的月信至三十二十八那日来了之后便一直缠着我!
所以,婚后两个月,我仍然没能和我的夫洞房!这是一件让人发狂的事,但我却无能为力。凡是给我请过脉的太医都被我抄了家,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好文硕体贴,求得父皇发下皇榜,招集天下民医来为我诊治。然而,也不知是天下医者皆无能,还是他们畏惧我这公主的脾性。三个月过去了,竟没有一个敢揭下那皇榜。
而我,仍旧只能躲在南院每日喝着文硕给我喂下的药。
连续五个月的出血已经让我的身体虚弱不堪,还好有父皇和文硕为我寻来的千年人参续着命,让我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或直接死掉!
看着镜中那惨白如纸的容颜,我突然觉得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
这几个月下来,我的心似乎静了很多,不再似从前那么的狂燥。再有太医来为我请脉的时候,即使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我觉得我变了很多,我不想抄别人的家了。最近的这一个月里,我总是会想,若我的病真的医治不好就这样走了,文硕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吧?因为我已经是他的妻,是他的家人!
想到家人二字的时候,我觉得即幸福又陌生。我终于有了一个家,有了家人,心更有了家的归属感。
我突然回想起那些被我抄过家的人。他们在面对死亡与分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我此时的心情般不舍与牵挂,更多的是心痛。
心里突然好后悔,好后悔,这么多年来,我到底让多少人心痛了?
不顾吟儿的劝说,我披上披风出了南院。此时虽已是盛夏,但我却仍是觉得寒凉。
柳树上有知了在叫嚷着,嘹亮的声音宣告着它的生命力之旺盛。而我,却像那即将枯败的花朵,一片死气沉沉。
晌午太阳正烈,王府里的人此时都各自呆在自己院中乘凉避暑,若大的花园中便只有我一个人在游荡。
我打发走了硬是要赖着我的吟儿,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回想自己活着的十七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最近听说临近的东陵国不断的在我大庆国边境滋事,那个十几年前曾被父皇灭掉过的小国如野草一般又疯长了起来,如今我大庆已经被他们攻下了五座城池。
坐在花园凉亭的椅子上,双目暗淡的望着湖中那嬉戏玩耍的鱼群,我第一次开始担心起我的父皇来。他年势已高,这几年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如何能经得起这绵绵的战事?
而我那三个哥哥,似乎一个比一个不中用。要么喜欢花天酒地,要么喜欢舞文弄墨,太子更是整日流连于青楼花丛之中。
一滴温热的液体滑到我的唇边,咸咸的,涩涩的,我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落泪了。
是为了我那父皇吗?我想,我是真的变了!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着处。”一把磁性撩人的嗓音至身后传来。我有些愕然的回首,身后阳光下那炫目的白色险些灼伤了我的眼睛。
若说文硕是那万年不化的雪山,那眼前的男子便是那春日最柔和又明媚的阳光,乍一眼看上去便给人以无限温暖及舒畅。柔和中却又带着刚毅的俊美五官,让人忍不住的便要心陷其中。
细细打量起来,竟发觉他与文硕有着几分的相似,特别是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更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而他们的年岁似乎也相差无几。心里便在琢磨着这是不是文硕的兄弟?但细想又觉得不对,文硕明明只有文兢一个兄弟而已。
而礼部侍郎文正远除了文兢与文硕,再别无所出!
那眼前的这人?
“你是?”我满心疑惑的问他,却见他在湖边的花丛中轻摘下一朵海棠,迎着柔和的夏风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