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赶紧将那纸团拾起来,展开一看,仰头盯着张谏之便道:“你、你是白子彦的什么人?”
张谏之能看到他却压根听不到声音,于是土地公的问话他也没有回,只将手上的血擦了擦,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里头还有一个,麻烦土地公看着处理掉罢。躯体已死,魂魄也不能总耗在这里,会成恶灵。”
白敏中这会儿却能看到这些东西了,许是跑了这一路,发了汗,鼻子也通顺得多了。唔,难怪她方才还能瞧见那恶童咬张谏之的脚。以前病了可是一点都看不到,可如今……
诶?土地公竟然认识祖父?他怎会凭这一张纸认定和祖父有关系?
白敏中正想着,张谏之的手忽地搭了上来,覆在她额头上,言声波澜不惊:“退烧了。”他唇角还有血,看起来很虚,捂唇低咳了几声已是转了身打算离开。
土地公却在一旁喊道:“不能这么走的啊,那符上有你的血,这死局还没解开你要是这样走了会死掉的。”
白敏中知道张谏之听不到,便立时上前拖住了他:“掌柜……”
张谏之约莫猜到一二,符易画,血不能轻易滴,不然很容易遭到反噬。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地上已烧成灰烬的江鲤,却见那网却并没有被烧掉,便问道:“这网是哪位留下的?”
“这个,好像是那游方和尚的。”土地公攥着白胡子努力想着,“说起来那也是个很有修为的家伙啊。”
白敏中依言转述给张谏之。
张谏之问道:“船夫可还有家人在?”
“有!家里有个妻,那妻尚不知自己丈夫已经死了呢,每晚这江鲤精都回去过夜,竟未被察觉出来。”
白敏中闻言插话道:“这江鲤如何会平白无故盯上这一位船夫?”
土地公道:“话说起来也不长,有一日那游方和尚捉了一只江鲤精,将其装在这个网里,路过我们这地时,也过永江。那时候天色已晚了,也是最后一只渡船,游方和尚带着这江鲤上了船,船夫见这江鲤精浑身金灿灿的,料想其是宝物,便起了贪念之心。游方和尚见船夫要害自己,末了竟将这鱼故意落在船里了。”
蔡琼很是好奇:“然后呢然后呢?”
“后来啊,船夫便将这网给解开了,那江鲤精跳出了法力的困束,便将船夫给吃掉了,自己化作船夫的模样,往来在这永江上。”土地公说着,将那网拎起来:“这永江上有个孩子,死了两三年了,一直不走,每日搭着渡船来来去去,便被江鲤精给收去了,帮它害人。”
蔡琼瞥他:“土地公公,你既然都知道,就眼睁睁瞅着这儿犯人命,也不帮一下?”
土地公气得吹胡子:“我又不是收妖的!”
张谏之见他们谈得起劲,望一眼地上,却只说:“江鲤精还未死,烧的不过是肉身,妖灵已是跑了——就在你方才拎起网的时候。”
土地公闻言吓得半死:“这这这……”他慌忙丢了手里的网:“你不早说!”
旁边白敏中也是吓一跳,江鲤精若跑了,若置之不理,掌柜会否跟着出事?
张谏之似是看出她的担心,淡声道:“它原本肉身已尽毁,这会儿只是个虚弱不成形的妖灵,成不了气候,我有生之年它也不大可能作怪了。时候不早了,去找间客栈住下罢。”
蔡琼听张谏之讲这一席话已是听得愣了,张先生这不怕天塌的从容性子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张谏之说完已是拎过书箱,偏头望了一眼被封在结界里的那座庙,随即拉过白敏中走了。
蔡琼没敢立即跟过去,那土地公将网揉成一团,倏地一下便消失掉了。
张谏之寻了一处客栈,那客栈都快关门打烊了,还算是赶得巧。
小二见他们这一副狼狈模样,又见张谏之身上有血,还有些胆战心惊的。他低头翻翻簿子:“不巧了,只剩一间房了,两位可是要一起?”
白敏中“诶?”了一声,那边张谏之已是神情寡淡地哑声开口:“一起罢。”
“好嘞。”小二收了定钱,将钥匙递过去:“您二位楼上最西边那屋,走好。”
张谏之脚上有伤,且又是被恶灵所咬,他当下已是十分忍耐。上了楼他蹙着眉没有多说一句话,灯都没空点,坐下来便将裤腿撕开,抬头与白敏中道:“将药瓶拿给我。”
白敏中迅速点了灯,翻找了药瓶给他,又端着烛台走到他旁边蹲下,问他要不要帮忙。
她凑近了这才瞧见那伤口之深,血干了,布料便紧粘在伤口上,将其与伤口分离便又是再次创伤。
张谏之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去问伙计要些热水罢。”
白敏中应声站起来,连忙下楼去问伙计要热水。等她再折回来时,却见张谏之已然用白布包住了脚踝,看样子已是上好了药。
他以前常常如此么?就算受了伤好似也没什么所谓,像是习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