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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他的父亲(17)(2 / 2)


【您答应给她一个星期的时——】

“立刻。”

【……遵命。】

男人面无表情,狭长的眸凝视自己的指尖。

似乎能透过虚无,感受到她湿透的发丝,微微的颤抖。

多少年了,总是这样……

男人牵起唇角,唇齿之间尽是苦意。

总是,见不得她哭。

【番外(一)此去经年】

等你真的踏进了社会,你才会发现,象牙塔中的你活在一厢情愿的世界中,很多事不过一叶障目,很多人早已面目全非。

*

楚修曾经以为,毕业回国,他已经踏上了社会,然而很久之后,当他一手创办的公司成功上市,当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高楼大厦,他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有多么天真。

从楚少爷到楚总,一步一步,多少艰辛,只有他知道。

唐芸变了,不再是那个哭着对他说,只要有他在就足够了,只要他回到她身边,她愿意放弃一切的女孩。

她不理解他的忙碌,埋怨他没有时间陪伴她,连吃顿饭都会中途放鸽子。

公司一点点壮大,他越来越忙,她的不满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指责,愈加刻薄。

直到有一天,唐芸靠在门边,冷眼看着他穿上皮鞋,突然冷笑了一声,语气凉薄:“楚修,别以为你演技有多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耍,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全都知道……哈,你还没死心?就算你老板当的比楚沉楼大,公司开的比他成功,你以为苏兰就会回到你身边?”

他抬起头,在曾经深爱的姑娘眼里,看到了无尽的冷漠和讽刺。

那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落荒而逃。

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他的芸芸变了,变得面目可憎?

还是因为……唐芸真的戳破了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连他都不敢窥探的真相?

他只知道,他和唐芸,回不去了。

过了没多久,某天他回家,唐芸已经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全不见了,仿佛家里根本没有一个女主人存在过。

孙嫂站在他旁边,吞吞吐吐:“……唐小姐搬走了,刘先生开车来接她……”

楚修笑了笑。

悲哀吗?

终于到了这一天,他生命中轰轰烈烈的一段感情落下了帷幕,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感伤。

原来,时间真的能将最美好的东西磨灭。

但是有一个人始终未变。

他曾以为她也变了,却是大错特错。

苏兰结婚前,他见过她一面。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他把车停在路边,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店里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客人。

苏兰正在付钱,拿到了小票,转过头。

她最近拉直了头发,乌黑的长发已及腰,旋身的时候随之飘动,煞是好看。看见他,她微微一愣,接着微笑:“好久不见。”

他也笑笑:“是很久了。”

沉默是一种毒,总会在敏感的时刻蔓延开来。

其实有很多话想说。

想问问她最近过的好不好,想告诉她头发长了真好看,想对她诉苦,说创业路上的辛苦——唐芸不愿意听,她总是愿意的,早在求学的那些年,苏兰就一直鼓励他。

然而,他动了动嘴唇,只是问:“这么晚出来买咖啡?”

苏兰迟疑了会儿,说:“……他还在公司里,我带去给他。”

她一直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只是体贴的对象,再也不是他。

心脏又开始猛烈绞痛。

下雨天,整座城市都是沉闷的,让人无法喘息。

店员叫了她小票上的号码,把打包好的咖啡递给她。

苏兰拎在手里,过了一会儿,淡淡说:“我要结婚了。”

他想,他已经一败涂地,至少应该留有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当面直视她的眼睛,说一句恭喜。

可他用尽了全力,依然说不出口。

明明应该是他的婚礼,明明应该是他的新娘。

无名指上的戒指发热发烫,最终变为烈火焚烧他的血肉皮囊。

*

听说她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躺在医院里,周围是一片暗淡的白,手边是一篮子鲜花,署名楚沉楼夫妇。

他模糊的想,这病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出院前一天,他见了一名记者。

这个百折不挠的记者小姑娘,执着地想来采访他这位‘杰出青年企业家’,几遭拒绝也没让她灰心。

采访的最后,她放下了笔,问道:“楚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能谈一谈您的情感生活吗?”

他看着她,扯了扯唇角,笑意漠然。

小姑娘红了脸:“您放心,我不会写在稿子里面的,我有一个朋友很崇拜您,托我问一问。”

沉默良久。

小姑娘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突然开口:“曾经,在我最消沉的岁月,有一个女孩陪伴我很久。”

一句话说完,迟迟没有下文。

小姑娘不禁催问:“后来呢?”

他笑,苦涩的自嘲:“很俗气的结局。我辜负了她。”

小姑娘安静了许久,才开口:“您……后悔吗?”

他的目光落在花篮上,声音平静:“邱小姐,以后你会明白,后悔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感情。”

于他人无关紧要,于己穿肠剧毒。

*

他想回加拿大。

那里有他们共同的回忆,也许能够给予他残破不堪的心灵一丝安慰。

离开之前,他还想见见她。

那天,楚沉楼不在家,她陪着孩子在客厅里玩,两、三岁的大胖小子,玩一会儿地毯上的玩具,就要看她一眼,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搂住她的腿撒娇。

苏兰抱起孩子,亲了亲他的脸颊,叹气:“宝宝乖,爸爸早上又凶你了,有没有吓到你?唉,他总是这样,说了也不听……宝宝才两岁,耍脾气哭又怎么了?以后……小妹妹出来了,他一定对你更严格了,我可怜的宝宝不哭,亲亲,妈妈最疼你……”

一边说,一只手抚着肚子,露出无奈的神情。

孩子咿咿呀呀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仿佛在响应她的话。

好一会儿,苏兰才发现他的存在,忙站了起来,有些歉意:“你什么时候来的?对不起,最近有点迟钝……”

他摇了摇头:“刚来,坐下吧,你……注意身体。”

苏兰点头,稍微扬起声音:“陈妈,泡杯茶过来!”

他在沙发上坐下,看了眼地摊上的婴孩,对方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怕生,一手捏住了妈妈的裙角。

茶上来了。

他抿了一口,装作漫不经心:“他对孩子很严厉么?”

苏兰想了一会儿,说:“他对宝宝比较严格,也许因为是男孩吧,平时给孩子买多一些玩具,都怕他玩物丧志……才这么小的年纪。”停顿片刻,无奈地叹息一声:“知道这一胎是女孩后,他一早布置好了公主房,重女轻男得过分了。”

他笑了几声。

多可怕呀。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可以平静地坐在一起,谈论她和那个人的孩子。

“小时候……他也是这样的。”他听见自己迟疑的声音:“永远一张严肃的脸,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一句多余的寒暄话都没有。”

苏兰轻笑:“那你现在知道了,他也不算针对你。”

一杯茶喝完,他说:“我要回加拿大了。”

苏兰一怔:“你的公司?”

“股权转让了。”

苏兰点了点头,沉默良久,又问:“你外公那边的亲人呢?”

他神色不变,语调淡漠:“不来往了。”

曾经多么渴望的亲情,曾经多么珍视的亲人啊……在知道他离开楚沉楼的公司后,却换了一副嘴脸,骂他蠢,怪他没从楚家得到更多的钱。然后,他的事业逐渐起色后,他们又带着笑脸来见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每次来找他,也就那么几桩事情。

借钱。

想安排个人进他公司。

他放下空了的茶杯,站起身:“我走了,你多保重。”

苏兰送他到门口。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在转身前,低声说:“今年给我妈扫墓,遇见了她的一个老同学,聊了一些事……苏兰,替我跟他说声抱歉,这么些年,是我误会他了。”

苏兰说:“好。”

“……谢谢。”

走到车旁,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苏兰倚在门边,黑发垂至胸前,清丽温婉的容颜,美好如初。

*

一个月后,枫叶国。

他带着国内的特产和礼物,前去探望布朗教授。

布朗教授对他和苏兰都很熟悉,见到他,热情地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目光落在他戴着的戒指上,欣喜的问:“你们结婚了?恭喜!Sue没和你一起来吗?”

他淡淡一笑:“她结婚了。”

布朗教授脸上的笑容刹那凝结,了然地一点头,请他进屋。

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忽然问:“您似乎并不意外?”

布朗教授摇晃手里的红酒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止是我……我们都认为,你没那么喜欢她。”

离开的时候,夜深了,天空飘起小雪。

以前,苏兰喜欢和他在小雪中漫步,将手伸进他的口袋取暖,冻得通红的小脸笑容甜甜,满满的全是纯粹的幸福。

但他总是不耐烦,不停地催促她。

——有车不开,偏要走路,傻不傻?

——我还有事急着回家,你非得没事找事拖上半个小时。

——现在是小雪,等会儿就大雪了,生病了怎么办?

然后她会笑,带着几分歉意,几分撒娇:“生病了,你照顾我呀。”

他摇头:“幼稚。”

那些生命中美好而温暖的事。

他停下来,伸出一只手,接住飘零的细碎雪片。

呵出的气是白茫茫的。

“苏兰……下雪了。”

你看见了吗?

*

习惯了,其实也就没那么难了。

……假装,她还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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