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穿着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好像是某种制服,但标签被磨损得看不清了。
就像一尊雕像一般,那人俯身继续盯着宿琅白,而后忽然,缓缓地开始张口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鲜红的口腔被暴露在外,有种不和谐感,仿佛生物与无机质材料的混合。
宿琅白几乎顾不上衣着得体与否,迅速地拉扯着手铐上的锁链,脖子微微被扯红了一条,而伴随着金属的爆裂声,他从墙面一侧的雕塑手中,取来一柄西洋剑,猛地向前刺去。
一击刺空,那个人就仿佛不存在一般,忽然消失了身影,又在两米之外的地面上出现,站得笔直,微微侧过头,开口道:“你逃跑了。但逃不了多久,对不对?”
宿琅白没有理会他的自言自语,时刻注意着对方的移动方式,想要找出破绽。
“但他藏不了你多久的。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已经晚了,现在,是回家的时间了。”那个人平静道。
下一刻,宿琅白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纯白的圆,将他所有的移动范围都笼罩了进去,而后卧房之内,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西洋剑掉落于地,那间黑斗篷,却被圆形一起吸引进去,一并消失无踪。
那个人呵呵笑了起来,扭过头,一步步僵硬地离开了。
套房之内,空无一人。
……
庄霁坐在指挥室内,从监视屏中观看着地下隧道的情形。
他故意将宿琅白单独留在房间中,就是为了观察宿琅白的应对。套房与指挥室,是没有监控器的区域,如果宿琅白确实是伪装失忆,那一定会从套房中破门而出,搜遍整栋高塔。
他相信以宿琅白的能力,不可能被npc们发现。
当务之急,是在宿琅白不在其他队友身边的时候,给那些队员们的“计划”,更多的发展空间。
地下隧道中,除去老旧的训练场外,其他地方都密密麻麻地,装有摄像头和自动枪·械。
原本的七十二人,已经只剩下了战力较强的四十余人,而他们之中,又不乏隐藏着极其强力的技能,却隔岸观火的高级玩家。
然而,三天的训练结束,如今的时间点,是第三天的夜晚。沉默不语行进的玩家们,在第五次路过年久失修的地下训练场遗迹后,终于一致缓缓停下了脚步,空气中弥漫着绷紧到极致的气氛。
仅仅是三天,人数折损就如此之多,这让其余侥幸活下来的玩家,开始后悔、开始思考着,是否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因为一次的袭击失败,而彻底放弃了反抗,是否是自寻死路。
“你们有没有察觉到,那位叫宿琅白的玩家,从第一天游戏胜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终于,有人首先打破了规则,开口说话。
众人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他们也早就观察过环境,在训练场遗迹之中,是不存在摄像头的。
“这太明显了,他是’指挥官’的人。”另一位玩家冷笑道。
其余人面露动摇的神色,缓缓抬头看着四周的人,仿佛在确认着,自己周围没有内鬼的存在。
“‘指挥官’也只是拥有异能的人类,如果将副本boss当作不可企及的敌人,那我们也不用闯副本了,”第一个开口的人继续道,“副本boss也需要将手下混入我们之间,才能控制我们的思想、令我们惧怕。那么,如果我们没有被洗脑呢?”
“但你无法确认,我们之中没有第二个内鬼。”某人忽然道。
“呵,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们做出行动的时候,这些内鬼是否有能力控制住我们。大家应该没有彻底暴露技能,对不对?这些’假人’想要动手,也得看看它们有没有实力。”那人回答道。
人群之中,也有对他的话露出些微不满之人,但他们又根本没有理由,说宿琅白现在依旧是玩家阵营的人。如果当初,他失踪了那么久,仅仅是因为巧合,那如今他大咧咧地出现在人前,那才是真正的古怪。
庄霁知道那些训练场,没有摄像头。但这不代表,他无法对那些场地动手脚。摄像头、枪·械、手环与点数,这些全是副本基地之中,从一开始就属于系统规则的部分。
然而,他却可以通过改造废弃的场地,诱导玩家们去做他所不能做的事——比如说,只有玩家能进入“白墙”之内、只有玩家能对系统规则做出破坏。
破坏规则所付出的代价,庄霁可以延缓它们的执行时限,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加之于他自身,也就可以了。
如果他安插进白墙之内的那个玩家,能够更快地找出系统在此处的心脏,那么,大概一切都来得及。
忽然,庄霁手边的黑色匣子中,画面开始闪烁起来,表明另一侧的那只手电筒,传来了激烈的情绪波动。
他心中一慌,说不清是什么样的预感,让他有种难以描述的恐惧。
庄霁拿起匣子,将画面放大,在那正中央,站着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仰起头,警觉地望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却没有发现窥视者。
他只是轻轻一笑,似乎在安慰着自己的多心,而后扭头与另一名玩家一同走了。
庄霁仿佛忽然被人闷声痛击了胸口,茫然地看着画面之中,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那个地方。
他又要走了吗?
那个地方,庄霁无法触及、永远也、够不到。